曾經覆滿血污的白色裹尸布已不復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身漆黑如夜刻滿無數未知符文的重甲。

那銘文如活蛇般爬滿‘奧丁’全身，蜿蜒向下至‘斯萊普尼爾’每一片金色的鱗片，如鎖鏈般將神祇與神駒一同束于命運的鎧殼中。

高逾三米的重裝騎士靜立于高架橋之上，披覆著黑曜石般的甲胄的手臂緩緩將昆古尼爾舉起。

除了那八足的‘斯萊普尼爾’雷鳴般的呼吸里夾雜而出的白色蒸汽——

奧丁不動，亦無需言語，無形肅穆自祂身上擴散開來，像是一張無形巨幕，蓋過前線的每一寸土地。

人們下意識屏住呼吸，連心跳都仿佛慢了一拍。

目睹祂的李令一金瞳豎立，蛇尾盤成一團。

“媧主，我們何時開始與祂的戰爭？”

昂熱面如沉水，無底深淵里那金瞳的怪物蓄勢待發！

“我必須考慮到我部人員的傷亡，校長，請退回第一道防線之后！”

李令一轉過身子，直視昂熱此刻爆閃的金瞳！

“當然！”

昂熱陡然放松，語調里那玩世不恭放蕩不羈的老流氓仿佛又回到了他身上，“媧主，我會在你規定的地方靜待攻擊發起的那一刻。”

將那標志性的折刀拿出，昂熱把玩著它轉身離去。

李令一看著他緩緩離去，背后的手機屏幕還亮著，她與路明非的聊天記錄——

“所以真不能讓那校長脫離行動，和你一樣坐鎮中軍嗎？”

匆匆趕到的路明非趴在桌子上，一臉的生無可戀。

“不可以哦，校長好像是看到我和你的聊天記錄了，現在正拿著折刀在第一道防線上守著呢。”

“你這種人心思可太多了。”

“為了前線將士們能少點傷亡，我就算心力交瘁也是值得的。”

在路明非的注視下，李令一端起茶水微微抿了一口。

“放眼整個混血界昂熱都屬頂尖戰力，現在他自愿沖鋒陷陣，我怎么能拒絕呢？”

話音落下，路明非翻過身子，雙肘靠在桌面，看著頂上墨綠色的帳篷頂。

按照設想，應該是自己與楚子航兩人低調偵查，猥瑣發育。

等到自己神功大成，一舉擊潰尼伯龍根，將敢于襲擊自己的楚爸一拳掄下神座。

自此以后父子團聚，抱在一起痛哭流涕，然后三人一起在路邊攤上吃炭烤肥腸，吃的嘎吱冒油。

皆大歡喜，Happyend！

可現在？

轉眼自己成了先鋒大將，猥瑣發育的時間沒了。

那小惡魔甚至未經同意擅自達成交易把自己賣了！

還不等自己有所反應，醫院事件爆發，隨后昂熱帶著父母的信件漂洋過海來到魔都。

那信除了最后面媽媽獨白那一段，前面的都是日常家書內容，雖然普普通通但句句牽心。

如同母親從深夜到午夜，間斷發送的消息，‘我看你現在的狀態還是忙碌’‘別再忙了，快睡吧’‘這是我今天的收獲，今天你如果有損失我都補給你，快點去睡覺’‘媽媽很能干的，不要再熬夜了’。

驀地鼻子一酸，路明非仰躺靠在桌上。

父母現在在干嘛？想自己了沒有？

希望自己進入卡塞爾的那一天，能見到他們。

“明非？你怎么了？”

輕聲且溫柔的問候響起，李令一抻著脖子關切的看向路明非。

“沒事兒。”

路明非緊快地眨巴眼皮，過一會才轉回身子，“只是想起了點事情。”

“要不.......我還是把昂熱調出進攻隊列吧？”

路明非連忙擺手，示意拒絕。

不管是自己還是楚子航，甚至是楚天驕，都不會愿意因為私心而造成不必要的損失。

戴拿、高斯雖然是武斗派，但是會的法術其實不算少，自己回頭再多研究研究。

“楚子航呢？”

重新開始繪制作戰地圖的李令一沒有再抬頭：“在外面，‘奧丁’的觀察處那邊。”

楚子航正給手里的狙擊槍換彈匣，身邊還擺放著一些空著的彈匣。

“師兄，這是什么路數？”

路明非走上前，好奇的問。

“指揮部說隨意靠近‘奧丁’可能會被卷進尼伯龍根，所以讓我們用遠程武器試探一下。”

楚子航收起槍械，平淡的語氣里仿佛帶著些許不甘，“不過到現在為止，我們除了大規模殺傷性武器以外能用的都用了，沒效果。”

“這么離譜？”

這大狙要是打在自己身上，怕不是當場就能開個洞，現在連彈匣都打空好幾個了，居然沒用？

“他周身好像有個空氣墻一樣的東西，我們的子彈打到他周身兩米處就會突然減速，然后失去動能墜落。”

“你在懷疑他的言靈？”

“是的，根據隱族提供的言靈周期表，目前看來只有無塵之地和時間零符合，但是無塵之地應該會把子彈推離......”

楚子航思索一下，說出了他的判斷，“我更傾向于時間零，而且是和校長不一樣的時間零。”

“他的言靈更傾向于在一定范圍內延長物體在領域內進行的時間，在現實大環境時間不變的情況下，耗盡射向他子彈的動能。”

路明非聽得頭大。

‘有什么事情不能和我的光槍說嗎？！’

他雙手交握，匯聚出一柄璀璨光矛，當即一聲爆喝！

“Gáe Bolg Alternative！”

光槍拖著絢爛的尾跡飛出，果然如楚子航所言，停在了‘奧丁’身前兩米處。

路明非看得直皺眉。

‘這光之武備離了手就是不好用。’

可下一秒，光矛倏地恢復運動，筆直穿透奧丁的身軀——

然而沒有血花飛濺，沒有沖擊波回蕩，只是一陣漣漪般的扭曲感泛起，那光矛如穿透鏡像一般飛射而出，最后消散在天地間。

“錄下來了嗎？”路明非轉過頭問道。

楚子航點點頭。

正當他雙手于胸前平放，擺出八分光輪的起手式，準備再來一發。

手機屏幕忽然亮起，李令一的電話彈出。

“明非，魔都上空突然出現大規模元素亂流，作戰時間得提前了！”

她的語氣罕見地焦急。

路明非沉下臉，一股被人窺伺的感覺油然而生。

從奧丁襲擊開始，乃至自己第一次血脈覺醒的那一刻起，自己現在經歷的一切都像是被某只手推著向前。

那暗地里的推手好似不愿意給人哪怕是一點反應的時間，環環相扣，步步緊逼，直到推著自己踏上最終的戰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