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元的大腦一片空白,身子一片僵硬。
此時此刻,他站在這里的每一秒,都恍如一年又一年過去。
直到陳宇的身影重新出現(xiàn)在門口。
張元抬頭看去,發(fā)現(xiàn)陳宇的臉上滿是血漬,他低頭甩了甩手上浸血的長劍,利索地收劍入鞘,動作行云流水,一氣呵成。
無視張元那質(zhì)問的眼神,陳宇走到他面前,舉了舉腰上掛著的身份牌。
上面赫然浸著一滴殷紅的鮮血。
當(dāng)著張元的面,陳宇神色平靜地從袖口中取出白布,擦了擦臉上的血,淡淡道:
“豬妖的心我已經(jīng)挖出來了,就放在桌子上,你抹了血,我們回去交差。”
聽見陳宇的話,張元瞳孔縮了一下,瞬間猜到陳宇為什么要?dú)⑦@個小女娃了。
可是!
可是!!!
張元捏了捏拳,低垂著眼眸,質(zhì)問道:
“你明明有機(jī)會放過那個女娃!”
“她擋了我的路,還和那個豬妖是一伙的,我憑什么放過她?”
陳宇蹙眉,淡然道:
“剛才我不殺她,這會出來也要?dú)⑺H撕脱乙粋€也沒打算放過。”
張元臉色一變,難以置信地盯著陳宇,沉聲道:
“為什么?她還只是個孩子!”
張元此時只覺得腦袋一片混亂,陳宇是如何......是如何舍得對一個孩子下手的?
不,就算換成其他凡人,張元也認(rèn)為不應(yīng)該殺。
僅僅是因?yàn)閾趿怂麛匮穆罚?
多么可笑的理由!
這家伙讓他感到陌生。
“哪有那么多理由,想殺就殺了。”
陳宇不耐煩地拍開了張元的手,皺眉道:
“你走不走?”
想殺就殺?
草!
他娘的!
陳宇,你他媽還是個人嗎?
張元張了張嘴,到嘴邊的罵聲又被他生生咽下去。
人死不能復(fù)生,張元此刻除了心里罵兩下陳宇,一點(diǎn)辦法也沒有。
腦海中多個念頭的來回拉扯下,深吸一口氣,張元選擇了沉默。
他神色復(fù)雜地看了眼陳宇,轉(zhuǎn)身走進(jìn)了屋子。
這一刻,張元在心中自嘲。
都這個時候了,自己還想著拿妖血通過考核。
媽的!自己和陳宇根本沒什么區(qū)別,還好意思罵人家!
昏暗的屋內(nèi),地上躺著一具體型和成人一樣大小的黑皮長毛野豬。
野豬的腹部此時已經(jīng)被剖開,心臟就放在桌子上,當(dāng)張元瞥見野豬肚子里露出的那條手臂時,頭皮一麻。
匆匆將心頭血抹在身份牌上,張元迫切想離開這個地方。
不過就在這時,他的眼角余光中,突然多出來兩個人影。
張元一愣,抬頭看去,臉色頓時一變。
床上,一名男子和一名女子相互依偎在一起,眼神恐懼地望著前方,一動不動。
張元注意到,兩人的心臟處空蕩蕩,濃郁的尸臭味還不斷從兩人身上飄來。
顯然,兩人已經(jīng)死了有一段時間了。
但讓張元震驚的不是兩個死人,而是他們的眼角、鼻形、嘴唇,竟然和外面那個女娃娃十分相似。
見狀,張元心臟噗噗跳動,連連后退。
“他們,是那個女娃娃的父母......”
張元的心中,萌生出這樣一個猜想。
可聯(lián)想到剛才女娃娃保護(hù)豬妖的行為,張元又感到一陣荒唐!
去維護(hù)自己的殺父殺母仇人,這樣的人,是個人?
“草!”
張元猛地朝自己腦袋上錘了一下,他有些混亂了。
拖著沉重的腳步走出房間,他看了眼還站在門口的陳宇,一陣慚愧,片刻后,低聲道:
“所以,屋子里面的情況,你早就知道?”
“什么情況?”陳宇疑惑地瞥了眼張元,愣了下,這家伙可能誤會自己了,道,“別多想,就算屋子里那對父母沒有死,我依舊會殺了這個女娃。”
頓了頓,補(bǔ)充道:“沒錯,僅僅是因?yàn)樗龘趿宋业穆贰!?
張元:“......”
他一時間竟不知該說些什么來反駁陳宇。
“那豬妖殺了她的父母,她為什么還要幫豬妖?”張元不解道。
“我怎么知道!”陳宇蹙眉,撇了眼張元,“這種事情你不去問她,你問我?”
他只負(fù)責(zé)殺妖,里面的故事他又不感興趣。
“我問她......”
張元神色一滯,瞥了眼地上那具冰冷的尸體,連忙搖了搖頭。
還是算了吧。
“好歹殺了豬妖,也算是為民除害了。”
張元只能這樣在心里自我安慰,抬起頭,卻發(fā)現(xiàn)陳宇已經(jīng)走遠(yuǎn)了。
......
“餓了?正好,我這還有兩塊燒餅,諾!”
陳宇瞥了一眼張元,從懷里取來一塊硬邦邦、冷冰冰的燒餅,丟給了張元。
自從突破了練氣期,陳宇的五感就比尋常人要強(qiáng)出不知多少,剛才張元肚子里傳來的咕咕聲,他聽得一清二楚。
像張元這種,暫時還沒有突破練氣期的。
多次捏訣調(diào)動靈力,最是消耗體力,餓的快也很正常。
包括陳宇自己,剛突破練氣一層不久,也很容易就餓,所以他在參加這次考核前就準(zhǔn)備了兩塊燒餅。
當(dāng)然,本來他是打算全部留給自己墊肚子用的。
張元望著手里黑乎乎的燒餅,臉上露出一副糾結(jié)的表情,似乎在猶豫著要不要吃。
“不喜歡吃?那還我。”
陳宇伸手去奪,張元趕緊咬了一口,接著臉色一變,一口吐在了地上。
這糟糕的味道簡直難以下咽!
莫不是發(fā)霉了!
張元看了一眼陳宇,卻發(fā)現(xiàn)對方早將另一塊燒餅吃的一干二凈。
瞧著張元那一副沒吃過苦的模樣,陳宇哂笑一聲。
有時候,有的吃就不錯了,挑三揀四,反而加速了自己的死亡期限。
“陳宇,我發(fā)現(xiàn),你變得好像和之前不一樣了......”
張元摸著下巴,上下來回打量陳宇,說道。
聽到這話,陳宇眉頭一皺,左手悄然按在了刀柄上。
他低垂著眼眸,語氣不咸不淡地詢問道:
“哦?那你說說......我變成了什么樣子?”
“呵呵,我猜,肯定是陳蓮跟了許成一事,對你的打擊很大!”
張元卻仿佛看不見陳宇臉上變化的神情以及他按在刀柄上的那只手一般,一拳錘在掌心上,笑道:
“這是好事!本來以你的天資,那陳蓮早晚要反過來拜倒在你的腳下才對!”
“陳宇,你今日的一番作為,實(shí)在令我刮目相看......日后若有飛黃騰達(dá)之時,可別忘了,你還有一個張元。”
說著,張元哈哈一笑,硬著頭皮將那塊硬邦邦的燒餅一股腦塞進(jìn)嘴里。
陳宇目光一閃。
搭在刀柄上的那只手,悄悄松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