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3點，何仁懷終于看完了最后一個病人。他揉了揉酸痛的脖子，走到窗邊透氣。窗外，社區衛生服務中心的新綜合樓在陽光下熠熠生輝——寬敞的走廊、現代化的診室、嶄新的醫療設備，和十幾年前他第一次來時破舊的石頭樓相比，簡直是天壤之別。

“何主任，辛苦了！“李院長遞給他一杯熱茶，“您知道嗎？自從'名醫下鄉'開展以來，我們中心的門診量翻了近三倍，老百姓越來越信任我們了！“

何仁懷點點頭。這十幾年來，他親眼見證了大嶼鄉醫療條件的改善——從最初連基本檢查都做不了，到現在擁有數字化X光機、彩超設備；從過去村民有病就往市里跑，到現在“小病不出鄉，大病有通道“。更可貴的是，通過專家帶教，本地醫生的水平也顯著提升，許多常見病、慢性病已經能夠獨立處理。

“何主任，梁教授讓我叫您一起去吃飯！“一個小護士探頭進來，“他說今天要請您嘗嘗地道的東山魚丸！“

何仁懷笑了笑，突然覺得，比起市里那些勾心斗角，這里的純粹反而讓他心安。他掏出手機，看了看襲佳麗發來的十幾條未讀消息，直接按下了關機鍵。

“有些事，比私人恩怨更重要“

傍晚回程的路上，夕陽把鄉間小路染成金色。何仁懷望著窗外勞作的農民，想起白天那些樸實的病人，心里某個地方被輕輕觸動。

或許，婚姻的危機需要面對，但比起個人的情感糾葛，能為這些真正需要幫助的人做點實事，才是更有意義的事情。

他深吸一口氣，做出了決定——明天回去后，他會和雅晴好好談談，但不是質問，而是坦誠的溝通。至于襲佳麗……是時候劃清界限了。

車子駛過一片油菜花田，金燦燦的花朵在風中搖曳，仿佛在向他點頭致意。何仁懷閉上眼睛，疲憊的臉上終于露出一絲釋然的微笑。

何仁懷的車緩緩駛入市區，暮色已沉，霓虹燈在車窗上投下斑駁的光影。手機屏幕亮起，雅晴的名字跳了出來。他按下接聽鍵，她的聲音透過聽筒傳來，平靜而疏離。

“你今天很忙吧？“雅晴的語氣聽不出情緒，“我晚上七點半的高鐵，去南審參加內部審計人員培訓，一共半個月時間。“

何仁懷握著方向盤的手指微微收緊。他原本醞釀了一整天的質問，此刻卻像卡在喉嚨里的刺，咽不下也吐不出。電話那頭傳來行李箱滾輪滑動的聲音，雅晴似乎正在趕往車站。

“這么突然？“他最終只干巴巴地問了一句。

“上周就通知了，我跟你提過。“雅晴的聲音淡淡的，“可能你忘了。“

何仁懷確實不記得了。這段時間，他的心思全在襲佳麗和那些流言上，根本沒注意雅晴說過什么。現在，他突然意識到，自己連妻子最近在忙什么都不知道。

紅燈亮起，車停了下來。何仁懷望著人行道上匆匆走過的行人，突然有種荒謬的感覺——他們像兩個陌生人，客套地通著電話，卻對彼此真正的心事閉口不談。

“雅晴，“他猶豫了一下，還是試探性地開口，“最近……有沒有什么想跟我說的？“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

“沒有。“她的回答干脆利落，“你呢？“

何仁懷張了張嘴，最終只是嘆了口氣：“……路上小心。“

掛斷電話后，他煩躁地扯松領帶。他當然可以直截了當地問：“你和谷鋒是怎么回事？“但理智告訴他，即便雅晴真的出軌了，她會承認嗎？更何況，他自己和襲佳麗的事還沒理清，又有什么立場去質問妻子？

車子駛入小區地下車庫，何仁懷沒有立即下車。他掏出手機，翻到襲佳麗的聊天窗口——十幾條未讀消息，最新一條是十分鐘前發的：

“仁懷，我在老地方等你。今晚，別讓我失望。“

配圖是一張酒店房間的照片，床頭柜上擺著一瓶紅酒和兩個高腳杯。

何仁懷盯著屏幕，胸口涌起一股燥熱。雅晴不在家，這半個月他完全可以放縱自己，和襲佳麗廝混在一起。反正婚姻已經名存實亡，何必再裝模作樣？

但當他推開家門，看到玄關處雅晴忘記帶走的那把雨傘時，突然感到一陣空虛。餐桌上還放著半杯沒喝完的紅糖水——那是她每次生理期都會喝的。

何仁懷鬼使神差地走過去，拿起杯子聞了聞。淡淡的姜味混合著紅糖的甜香，讓他想起多年前雅晴第一次為他下廚時笨手笨腳的樣子。那時的她，連切姜片都會割到手。

手機又震動起來，襲佳麗發來一條語音消息。何仁懷點開，女人嬌媚的聲音在空蕩蕩的客廳里格外刺耳：

“怎么還不來呀？我都等不及了……“

他盯著手機，突然覺得索然無味。

窗外開始下雨，水滴敲打著玻璃，像某種無言的催促。何仁懷站在落地窗前，望著雨中模糊的城市燈火。

他想起今天在大嶼鄉看診時，那位老大爺握著他的手說：“何醫生，您是個好人啊！“

好人？他自嘲地笑了笑。一個出軌的丈夫，一個對婚姻不忠的男人，算什么好人？

手機屏幕再次亮起，這次是醫院群里的消息。有人轉發了一篇報道，標題是《“名醫下鄉“十三載，守護鄉村健康防線》，配圖里，梁教授正在耐心地為一位老人聽診，他正在為一名兒童推拿。

何仁懷突然明白了白天那種觸動從何而來——在那些真正需要他的人面前，他的那些私人恩怨顯得多么微不足道。

他關掉襲佳麗的聊天窗口，撥通了雅晴的電話。

“怎么了？“雅晴的聲音伴隨著高鐵站的廣播聲傳來。

“我……“何仁懷深吸一口氣，“我想等你回來，我們好好談談。“

電話那頭沉默了很久。

“好。“最終，雅晴輕聲回答。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何仁懷站在黑暗中，感覺有什么東西正在悄然改變。他刪掉了襲佳麗的所有短信，然后給自己倒了杯酒，獨自坐在雅晴常坐的那個位置，靜靜地等待這場雨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