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報的蜂鳴被厚重的合金閘門吞噬,留下的只有戰備通道內急促而規律的腳步聲,以及能量核心運轉時低沉的脈動。
空氣冰冷,帶著一股電氣化的焦灼味道。
“目標,城北工業區,編號AZ-047廢棄冶煉廠。”
蕭燼的聲音通過戰術通訊器傳來,沉穩中帶著幾分不易察覺的緊繃,“初步能量讀數顯示,異常等級在三境燃燈巔峰至四境凌云初期波動。代號‘熔爐之心’,疑似火元素失控變異體。”
屏幕上閃過幾張模糊的熱成像圖,巨大的廠房中央,一團極不穩定的、仿佛液態金屬般流淌的熾熱能量體,正散發著扭曲空間的高溫。
“凌云境?”
陸遙吹了聲口哨,手指在狙擊槍“隕星”冰冷的槍身上滑過,“隊長,這次的‘爐子’有點燙手啊。”
炎鈴握緊了長槍“焚羽”,槍身赤紅的紋路微微發亮,她感受到空氣中那股狂暴的火元素:“是有點麻煩,我的‘朱雀’可能會被它的高溫壓制。”
白夜沒有說話,只是調整了一下雙短刃“寒徹”的位置,抵消著通訊器里傳來的熱量感。
戰狂則咧嘴一笑,拍了拍巨斧“碎骨”:“嘿,正好給俺的斧頭開開刃!”
蕭燼的目光掃過眾人,最后落在陸沉身上:“陸沉,這次對手可能超出你的應對范圍。你跟緊白夜和蘇九黎,主要負責警戒側翼和后方,利用你的‘原罪解構’干擾可能出現的精神污染或次級能量衍生體。記住,安全第一。”
“明白。”陸沉點頭,聲音依舊是那種略顯沙啞的平靜。
他的面孔隱藏在戰術頭盔的陰影下,只有那雙眼睛,在昏暗的光線下,反射著令人難以捉摸的光澤。
燃燈巔峰至凌云初期嗎?
他感受著體內那股剛剛吸收、尚未完全消化的清冷力量——月華之徑。后羿的神性碎片,哪怕只是逸散的一縷,也蘊含著遠超凡俗的法則之力。這是一個機會,一個測試新力量,同時進一步鞏固自己“潛力新人”形象的機會。
“主人,凌云境的對手哦,要不要稍微展示一下您‘治療’后羿的成果?”
阿耶德的聲音在腦海中響起,透著唯恐天下不亂的戲謔,“讓他們看看,什么叫真正的‘越級’。當然,得用‘加百列’的名義,不然您這小馬甲可就要掉了。”
陸沉沒有理會這惡趣味的管家。他的心神高度集中,意識如同最精密的雷達,掃描著即將進入的戰場,同時小心翼翼地調動著那縷屬于“月華之徑”的力量,將其偽裝在“加百列”那混亂灼熱的氣息之下。
廢棄冶煉廠如同匍匐在夜色中的鋼鐵巨獸,銹蝕的管道和斑駁的墻壁在應急燈的慘白光線下,投射出扭曲怪誕的影子。
空氣中彌漫著濃郁的硫磺和金屬燃燒后的刺鼻氣味,溫度高得令人窒息。廠房中央,那團被稱為“熔爐之心”的異常能量體正在不安地蠕動。
它沒有固定的形態,如同融化的鋼鐵混合著巖漿,表面不斷鼓起巨大的氣泡,然后猛地炸開,濺射出毀滅性的高溫液滴,將周圍的水泥地面燒蝕出一個個深坑。
“白夜,主控溫!炎鈴,側翼牽制!戰狂,正面強攻準備!”蕭燼一聲令下,戰斗瞬間爆發。
白夜雙手虛按,凜冽寒氣洶涌而出,試圖凍結“熔爐之心”周圍的空間,降低其活性。
冰與火激烈碰撞,發出震耳欲聾的滋滋聲,升騰起大片白茫茫的蒸汽。
炎鈴嬌喝一聲,長槍“焚羽”舞出一片赤紅的殘影,熾熱的朱雀之火化作一道道火鞭,抽打在“熔爐之心”的邊緣,試圖吸引它的注意力。
“吼!”戰狂發出野獸般的咆哮,序列033「狂化」啟動,肌肉瞬間膨脹,青筋暴起,巨斧“碎骨”帶著撕裂空氣的呼嘯,狠狠劈向能量體的核心!
“熔爐之心”似乎被激怒了,猛地收縮,隨即爆發出一股更加恐怖的熱浪!
白夜的寒氣屏障瞬間被融化出一個大洞,炎鈴的朱雀火鞭也被直接蒸發。戰狂的巨斧雖然劈中了目標,卻如同砍進了粘稠的巖漿,難以深入,反而被反震之力震得連連后退,斧刃上沾染的能量體發出嗤嗤的灼燒聲。
“該死!這家伙的核心防御太強了!”戰狂啐了一口,手臂肌肉微微顫抖。
“它的能量在快速凝聚!要用大招了!”白夜的聲音帶著略顯急切,雙手間的寒氣凝聚速度加快,顯然準備動用更強的能力。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一直處于隊伍后方,如同背景板般存在的陸沉,動了。
他的動作并不快,甚至可以說有些遲緩,仿佛只是下意識地抬起了手。沒有吟唱,沒有復雜的起手式。但在他抬手的瞬間,周圍的光線似乎都黯淡了一分,仿佛被一種無形的、清冷的力量所吸引。
陸沉的表情依舊平靜,甚至帶著幾分“加百列”宿主對力量掌控生疏所特有的茫然。但他的眼底深處,卻是一片絕對的冷靜和專注。
意識沉入那片月華的清輝,后羿射日時的決絕與孤獨,化作一道冰冷的軌跡,在他心中一閃而過。他調動的并非“加百列”那混亂的硫磺火,而是那縷屬于“月華之徑”的、迅捷而精準的神性碎片。
沒有驚天動地的轟鳴,只有一聲極其細微、仿佛來自亙古月宮的弓弦輕顫,又像是夜風拂過冰面的低語。這聲音微弱到幾乎被戰場上的爆炸和嘶吼聲掩蓋,卻又清晰地傳入了在場每一個人的感知深處。
一道難以用肉眼捕捉的、近乎透明的流光,從陸沉指尖激射而出。它并非實體箭矢,更像是一縷被壓縮到極致的、冰冷的月光。
流光周圍的空間微微扭曲,留下一道轉瞬即逝的銀色軌跡,快得超越了視覺神經的反應極限。
在那“熔爐之心”混亂的感知中,它只覺眼前一花,一道冰冷刺骨的“線條”無視了它外層狂暴的高溫能量場,如同穿透幻影般,直接釘向它能量流動最核心、最脆弱的那個節點。
那是一種源自更高層級法則的鎖定,帶著月夜的寂靜與死亡的寒意。流光沒入“熔爐之心”內部,沒有引發劇烈的爆炸。但下一秒,那原本狂暴蠕動的能量體猛地一滯,仿佛被瞬間掐住了心臟。以流光沒入點為中心,一種冰藍色的、如同霜凍般的紋路迅速蔓延開來,瞬間凍結了核心的能量反應。緊接著,失去核心支撐的能量體開始劇烈地顫抖、崩解,發出不甘的哀鳴,高溫迅速褪去,最終化作一地冷卻凝固的、失去光澤的金屬殘渣。整個過程,從陸沉抬手到“熔爐之心”徹底熄滅,不過短短一兩秒。
戰場上,一時間陷入了詭異的寂靜。白夜凝聚到一半的寒氣停滯在空中,他那萬年不變的冰山臉上,第一次出現了明顯的愕然。他能感覺到,剛才那一擊中蘊含的法則力量,雖然微弱,卻精準得可怕,直接切斷了目標的能量根源。
那絕非燃燈境能做到的!
炎鈴張大了嘴巴,忘了收回長槍,赤紅的眼眸中滿是難以置信。她甚至沒看清陸沉是怎么出手的!陸遙握著狙擊槍的手微微一緊,嘴里的口哨聲卡在了喉嚨里。那速度……比他的“追跡”子彈還要快!戰狂愣愣地看著地上已經冷卻的殘渣,又看了看自己被燙得發紅的斧頭,撓了撓頭,眼神里充滿了困惑。蘇九黎小手掩著紅唇,一雙明眸圓睜,寫滿了震驚與……難以掩飾的崇拜。
蕭燼是第一個反應過來的。
他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的驚濤駭浪,走到陸沉身邊,看著他略顯蒼白、似乎消耗過度的臉(陸沉刻意偽裝的),沉聲問道:“陸沉,剛才那是……”
陸沉適時地喘了口氣,仿佛剛才那一擊耗盡了他所有力氣,聲音帶著虛弱和不確定:“我……我也不知道……就是感覺,那個核心很‘危險’,然后……眼睛里的力量好像自己就……就沖出去了……好像和上次打那個小女孩的感覺有點像,但又不太一樣……”他再次將功勞歸于“加百列”力量的不穩定和意外爆發,暗示這是一種基于“審判”或“凈化”本能的、難以控制的強力攻擊。
“眼睛里的力量……”蕭燼咀嚼著這幾個字,聯想到陸沉那“原罪解構”的能力特性,又看了看地上殘留的、帶著些微極淡寒意的能量痕跡,眉頭微鎖。
難道“加百列”的神性碎片,還附帶這種類似“法則穿透”或者“能量湮滅”的隱藏效果?而且觸發條件極其苛刻?
他沒有再追問,只是拍了拍陸沉的肩膀,語氣復雜:“干得不錯。回去好好休息,看來你的潛力,比我們想象的還要大。”
“嗯。”陸沉低頭,避開了隊長的目光,心中卻是一片冰冷。
“嘖嘖嘖,完美的甩鍋,主人。”
阿耶德的聲音里滿是戲謔的愉悅,“瞧瞧他們震驚的小眼神,是不是很有成就感?不過,您這‘月華之徑’初試鋒芒,效果確實不錯。以后您可以考慮開發一下‘箭術’,畢竟后羿可是神射手。”
陸沉沒有回應。這次出手,效果比預想的更好。不僅解決了危機,更是在隊友心中,將“加百列”的神秘和強大,提升到了一個新的高度。
一個燃燈境,卻能爆發出瞬間解決凌云境異常的攻擊,這足以引起重視,卻又因為“不穩定”、“意外”等因素,不至于立刻引來過度的探究。他成功地在刀尖上,跳了一支更驚險的舞蹈。
返回基地的路上,戰備車里的氣氛有些微妙。
陸遙難得地沒有聒噪,只是時不時用眼角偷瞄陸沉。炎鈴欲言又止。白夜則陷入了更深的沉默,似乎在思考著什么。陸沉靠在椅背上,閉目養神,將所有探究的目光隔絕在外。
月影下的箭痕,已經悄然刻下。
他知道,從今天起,077小隊看待他的目光,將徹底不同。信任或許會增加,但那份源于未知的警惕和距離感,也會隨之加深。
這正是他想要的。而意識深處,青銅病院一號病房的大門,仿佛又沉重了幾分。
門后,那逐日的狂歌,似乎因為這一縷力量的流出,而變得更加躁動不安。
下一次“治療”,或許可以觸碰更核心的東西了。
陸沉的嘴角,在無人察覺的陰影中,微微勾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