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鷹峽的官道像被巨獸啃過一般，殘缺不全。
趙無燼駕著馬車在坑洼的路面上緩慢前行，車輪每碾過一塊碎石，車廂就發出不堪重負的“吱呀”聲。
自從吞噬了饕餮童子的分魂，他周身的白虎煞氣便形成了一圈無形屏障，所過之處灰霧退散，露出一段約三丈長的清晰路面。
但這“優勢”反而讓他更加警惕——霧氣不是消散，而是在積聚。
兩側的灰霧已經濃到近乎實質，像兩堵蠕動的高墻將馬車夾在中間。
更詭異的是，這些霧氣似乎有意識地在白虎煞氣范圍外徘徊，等待時機。
“沙沙...”
霧墻表面不時凸起人臉狀的輪廓，又很快平復。
趙無燼握緊韁繩，指節因用力而發白。他新獲得的空間感知能力在警告：這些霧氣正在重新組織攻勢。
“還有二百里到落鷹峽?！彼^也不回地對車廂內說道，“有什么是我需要知道的？”
沉默片刻，柳青璃虛弱的聲音傳來：“峽谷中部...有個廢棄的...咳...烽火臺...”
話未說完，一陣刺骨的寒意突然襲來。趙無燼渾身肌肉瞬間繃緊，白虎真功自動運轉，體表浮現出淡金色的虎紋鱗甲。
只見前方霧氣中，緩緩走出三個身影——正是他們在青霖谷見過的黑袍人！
但這次不同。三個黑袍人胸前的灰綠紋路與柳青璃的一模一樣，兜帽下的虛無中，兩點幽火死死鎖定馬車。
“幽冥哨兵...”
莫長離不知何時湊到了車窗邊，獨眼中閃著冷光，“它們本體在百里外，這些只是投影?！?
仿佛為了驗證他的話，最前面的黑袍人突然抬手，手臂如灰煙般拉長，直取趙無燼咽喉！電光火石間，車底影子暴起，化作一張巨口將那條灰煙手臂齊根咬斷。
“咕咚。”
影子居然發出清晰的吞咽聲。
趙無燼感到一股冰涼能量順著與影子的連接傳入體內，轉輪觀想圖中的灰白光暈微微一亮。而被吞噬掉手臂的黑袍人投影，則如泡影般消散了。
剩下兩個黑袍人同時后退，融入霧墻不見。
“它們在試探?！?
阮輕舞的骨鞭殘端輕輕敲打車廂地板，“你的影子...能吞噬幽冥生物的事情暴露了?！?
趙無燼沒有答話。他正全神貫注地感受影子傳回的訊息——那截灰煙手臂中蘊含著某種坐標信息，指向北方某處。
更令人不安的是，影子在吞噬后傳遞出一種詭異的“熟悉感”，仿佛它認識這些幽冥生物...
馬車繼續前行，氣氛凝重到極點。灰霧墻開始收縮，從最初的三丈距離壓縮到不足兩丈。
趙無燼嘗試釋放更多白虎煞氣，卻發現霧氣雖然退避，但退后的同時密度大增，幾乎變成粘稠的灰綠色膠質。
“不對勁?！彼吐曌哉Z，“它們在準備什么。”
仿佛回應他的猜測，霧墻表面突然凸起數十個人頭大小的鼓包。這些鼓包迅速拉長，變成一條條灰綠觸須，如標槍般射向馬車！
“唰！”
趙無燼瞬間完成白虎變身，三米高的虎軀將車廂擋在身后。
陰影觸須從全身毛發中迸發，在空氣中織成一張大網。大部分灰綠觸須被攔下，但仍有幾條漏網之魚繞過防御，狠狠扎入馬匹身體。
“嘶聿聿——”
馬匹發出凄厲嘶鳴，眨眼間就被吸成干尸。車廂轟然傾斜，柳青璃三人狼狽地滾落在地。
“結陣！”莫長離獨臂一揮，斷臂處射出數十根骨刺，在地面插出一個詭異圖案。
阮輕舞則用骨鞭殘端在虛空中畫出血符，與骨刺圖案組成簡易防御陣。
趙無燼沒空關注他們。
他正面臨更直接的威脅——那些被陰影大網捕獲的觸須突然自爆，化作無數灰綠小蟲撲來！每只蟲子口器都呈螺旋狀，與饕餮童子的攻擊方式如出一轍。
“吼！”
白虎怒嘯震碎大片蟲群，但仍有許多鉆入陰影大網。
趙無燼立刻感到一陣眩暈——那些蟲子在啃食他的影子能量！更糟的是，隨著能量流失，他對影子的控制力正在下降。
危急關頭，一個瘋狂念頭閃過。
趙無燼主動放開部分控制，讓影子依照本能行動。
“餓...吃...”模糊的意念從影子深處傳來。
下一瞬，整片陰影如沸騰的瀝青般翻滾起來，表面浮現出數百張微型嘴巴。
這些嘴巴瘋狂啃咬灰綠小蟲，甚至反過來將蟲群吞噬殆盡！
吞噬完成后，影子突然靜止。趙無燼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飽足感順著連接傳來，緊接著是劇烈的“消化不良”——影子吃撐了。
“現在不是罷工的時候！”他在心中怒吼。
仿佛回應他的焦躁，影子表面睜開那只吞噬饕餮童子形成的豎瞳。
瞳孔中血光流轉，將過量能量壓縮成一枚灰綠晶核，吐還給趙無燼。
晶核入手冰涼，內部有灰煙流轉。趙無燼福至心靈，將其按在青銅斷劍的斷口處。
“錚——”
劍身發出清越龍吟，斷口處肉芽瘋狂生長，竟瞬間修復了半寸缺口！新生的劍身上，螺旋紋路與饕餮童子的空間能力產生共鳴，讓趙無燼短暫地“看”清了霧墻后的景象——
百里外的山巔上，三個真正的黑袍人圍坐在灰色漩渦旁。
漩渦中央懸浮著一顆巨大的眼球，正透過霧墻“注視”著馬車方向。
更遠處，一個由無數人皮拼接而成的巨人正緩緩站起...
幻象消失，趙無燼渾身被冷汗浸透?，F在他明白了，這些霧氣不過是那個幽冥領主的“視線”，真正的危險還在后方醞釀。
“能走嗎？”他轉頭問柳青璃。
銀紋面具下傳來急促的喘息：“我的金蟬蠱...還能帶兩個人短距離瞬移...”
“你們帶阮輕舞先走?！蹦L離突然撕開衣襟，露出胸口的骨甲，“我來斷后。”
趙無燼詫異地看了他一眼。這個詭道門弟子竟有如此血性？
仿佛看出他的疑惑，莫長離獰笑著敲了敲胸甲：“別誤會。我只是想試試新研究的'百骸爆'能不能炸散這些霧?！?
沒時間爭論。趙無燼點頭，一把抓起柳青璃和阮輕舞：“烽火臺集合。”
柳青璃最后看了莫長離一眼，袖中金蟬蠱嗡嗡作響。金光閃過，三人身影消失不見。
莫長離獨臂結印，胸甲如花瓣般打開，露出里面一顆跳動的森白心臟。他看向步步逼近的霧墻，咧嘴一笑：“來啊，幽冥雜碎...”
“轟?。?！”
驚天動地的爆炸聲中，趙無燼帶著二女出現在五十里外的山路上。
回頭望去，一朵灰白蘑菇云正在官道上升起，沖擊波將濃霧撕開一個直徑千丈的空洞。
“他...？”阮輕舞殘缺的聲帶發出嘶啞疑問。
趙無燼搖頭：“沒感知到生命跡象?！?
柳青璃突然劇烈咳嗽起來，銀紋面具邊緣滲出灰綠血液。
她胸前的幽冥印記正在發光，與遠處霧墻中的某種存在產生共鳴。
“它在召喚我...”她痛苦地蜷縮起來，“幽冥領主...要透過我的眼睛...觀察你...”
趙無燼毫不猶豫地一掌擊暈她，抓在手上：“走！趁爆炸余波還在！”
趙無燼一手提著阮青舞一手提著柳青璃極速地向落鷹峽奔去。
身后，被炸散的霧氣正以更狂暴的姿態重組，隱約凝聚成一個模糊的巨人輪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