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無燼盤坐在床榻上，額頭滲出細密汗珠。
體內最后一縷灰白光暈正緩緩融入《玄龜鎮海功》的修煉路徑，在脊背處形成一層看不見的甲胄。
這是他今日吸收的第七塊遺跡碎片的能量，也是最后一塊。
“呼——”
他長吐一口濁氣，睜開雙眼。窗外已是黃昏時分，夕陽將青霖谷上層的建筑染成血色。
距離拍賣會只剩一天，雖然《玄龜鎮海功》和《青鸞翔天訣》都提升到了第四層巔峰，但距離突破還差臨門一腳。
“少爺！”趙瞳的聲音伴隨著急促的敲門聲響起，“出事了！”
四臂護衛首領推門而入，青銅色的面龐上罕見地帶著緊張。
他的四條手臂不自覺地握緊又松開，這是趙無燼從未見過的焦慮表現。
“谷主府的人瘋了，”趙瞳壓低聲音，“全城搜查，連我們商號都被翻了個底朝天。孫掌柜塞了五十兩銀子才打聽到，谷底死了上千人！”
趙無燼眉頭一皺：“柳青璃干的？”
“不像。”趙瞳的四只手同時做了個切割動作，“死法詭異，只剩人皮，但表情...據說都帶著笑，滿足的那種。更怪的是，這些人死了好幾天，居然沒人發現，直到今天幾家大店鋪缺工才...”
一陣刺骨的寒意順著趙無燼脊背爬上來。他想起了王胖子那晚化作人皮消散的場景，但那是逃生術，而這些人是被活生生抽干的！
“谷主府什么反應？”
“跟見了鬼似的。”
趙瞳的銅眼閃過一絲懼色，“派出了所有影衛，連上城區那些老爺們都驚動了。我偷聽到一個影衛說，他們也是第一次見到這種情況...”
趙無燼走到窗前。從這個角度可以看到，城北谷主府方向不斷有黑影騰空而起，像一群受驚的蝙蝠四散飛去。
而更下方的谷底區域，則籠罩著一層不自然的灰霧，即使在夕陽下也顯得陰森冰冷。
“幽冥淵...”
趙無燼突然想起王胖子提到的古戰場，“趙瞳，你聽說過幽冥淵嗎？“
趙瞳的金屬身軀明顯僵硬了一瞬：“少爺怎么知道這個？幽冥淵可是南境禁地，傳說那里沉睡著上古大戰留下的'詭物'。里面有一種詭異叫詭魔，專門吸食生靈精魄，留下的皮囊會保持死者最后一刻的表情...難道這里有詭魔？它們怎么…”
話未說完，遠處突然傳來一陣刺耳的金屬摩擦聲，像是無數把刀劍在石頭上刮擦。
聲音來自谷底，卻詭異地回蕩在整個青霖谷中，連商號窗戶都在微微震顫。
趙無燼掌心的轉輪印記突然發燙，腦海中灰霧人影猛地抬頭，指向谷底方向。
更詭異的是，他體內的灰燼之力竟然自主運轉起來，在經脈中形成防御態勢——仿佛感應到了天敵！
“不對勁...”
趙無燼快速做出決定，“讓所有人收拾好東西，隨時準備撤離。趙瞳，給我弄一套谷主府侍衛的衣服。”
“少爺要親自去查？太危險了！”
“正因為危險才必須去。”
趙無燼從床下取出一個鐵盒，里面是剩余的幾塊遺跡碎片，“如果真是詭魔作祟，整個青霖谷都不安全。我們得知道面對的是什么。”
一炷香后，趙無燼已經換上了偷來的谷主府侍衛裝束——墨綠色勁裝，腰間掛著制式長刀，最妙的是面具可以遮住上半張臉。
他吞下一粒易容丹，讓面部輪廓變得更加棱角分明，同時催動《幽影噬虛觀想圖》，在體表覆蓋一層若有若無的暗影。
“記住，”他對送行的趙瞳低聲道，“如果我一個時辰內沒回來，立刻帶著我父親從南門離開，去赤霄城。”
谷底的霧氣比想象中更濃，帶著腐朽的甜腥味，像是陳年血液與某種香料混合的氣息。
趙無燼跟著一隊真正的谷主府侍衛混入搜查隊伍，很快來到事發最嚴重的“泥鰍巷”。
巷子兩側是低矮的棚戶，本該人聲鼎沸的時刻卻寂靜得可怕。領隊的銀甲侍衛長打了個手勢，隊伍分散開來，挨家挨戶搜查。
“第七組了，”一個侍衛小聲抱怨，“全是人皮，連個活口都沒有。”
趙無燼借機靠近：“大人，這到底什么情況？”
侍衛長瞥了他一眼，可能把他當成了新來的：“不該問的別問。檢查完這排房子就撤，上層的大人們馬上要封谷了。”
封谷？趙無燼心頭一跳。青霖谷作為商業重鎮，若非生死存亡絕不會封閉城門。看來情況比他想象的更嚴重。
他故意落在隊伍最后，趁人不注意溜進一間半塌的窩棚。屋內陳設簡陋，桌上還擺著半碗發霉的粥，顯示主人是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遇害的。
床鋪上平攤著一張完整的人皮，是個中年婦人，嘴角上揚的弧度令人毛骨悚然。
趙無燼強忍不適，暗中觀想靈目仔細檢查。人皮脖頸處有一個細小的孔洞，周圍皮膚呈現不自然的灰白色，與王胖子給他的遺跡碎片上的氣息極為相似。
“果然是幽冥之氣...”
他剛想進一步查看，門外突然傳來侍衛長的怒吼：“誰在里面？出來！”
趙無燼正欲應答，余光卻瞥見床上的人皮突然動了！那張干癟的臉皮轉向門口，空洞的眼窩里亮起兩點幽綠火光。
“小心！”他本能地大喊。
已經晚了。侍衛長推門而入，長刀剛出鞘一半，人皮就如活物般飛撲上去，薄如蟬翼的皮膚瞬間包裹住侍衛長的頭顱。
慘叫聲戛然而止，高大的身軀像泄了氣的皮囊般迅速干癟下去，幾息之間就變成了另一張面帶微笑的人皮！
“詭魔！是詭魔！”外面的侍衛驚恐大叫。
趙無燼毫不猶豫地拔出長刀，血煞真功灌注刀身，一道血色刀芒斬向那張新生成的人皮。
人皮發出嬰兒啼哭般的尖嘯，靈活地躲過刀芒，朝他撲來。
千鈞一發之際，趙無燼左掌浮現轉輪印記，一縷灰白光暈激射而出。
人皮接觸到這縷光暈，頓時如遭雷擊，在半空中劇烈抽搐起來。
“有效！“
趙無燼乘勝追擊，血煞真功與灰白光暈同時灌注長刀，一刀將人皮釘在墻上。
人皮發出刺耳的嘶叫，漸漸化為一股灰煙消散，只留下點點晶瑩的粉末飄落。
“這是...幽冥結晶？”
他小心地收集起這些粉末，發現其中蘊含著精純的幽冥之氣，比遺跡碎片中的還要濃郁數倍！
外面的騷動越來越近，更多侍衛在慘叫中變成人皮。
趙無燼知道必須立刻離開，但轉輪觀想圖卻突然劇烈震動起來，灰霧人影瘋狂指向巷子深處。
那里有什么東西在吸引它！
權衡片刻，趙無燼決定冒險一探。他借著霧氣的掩護，避開四處逃竄的侍衛，往巷子最深處摸去。越往里走，霧氣越濃，最后幾乎到了伸手不見五指的程度。
轉過一個拐角，眼前的景象讓他呼吸停滯——
巷子盡頭的小廣場上，懸浮著一個巨大的灰色漩渦，直徑約三丈，邊緣閃爍著青銅色的符文。
漩渦下方整齊排列著數百張人皮，全都保持著跪拜姿勢，面朝漩渦。而在漩渦正前方，站著一個全身籠罩在黑袍中的身影，正用某種古老的語言低聲吟誦。
“幽冥之門...“趙無燼瞬間明白了這些死亡事件的真相。有人——或者說某種存在——正在青霖谷打開通往幽冥淵的通道！
黑袍人突然轉頭，兜帽下是一片虛無的黑暗，只有兩點幽火在其中跳動。趙無燼感到一股冰冷的神識掃過全身，轉輪印記立刻變得滾燙，在掌心亮起微光。
“轉輪...繼承者...”黑袍人的聲音像是無數碎片拼湊而成，“來得...正好...”
趙無燼毫不猶豫地轉身就逃。身后傳來黑袍人刺耳的笑聲和灰色漩渦加速旋轉的轟鳴。霧氣中伸出無數蒼白的手臂，試圖阻攔他的去路。
“滾開！”
血煞真功全力爆發，趙無燼如同一道血色閃電沖出重圍。當他終于逃回中層區域時，發現整個青霖谷已經亂成一團。
上城區降下了巨大的青銅閘門，谷主府的飛舟正在緊急升空，而谷底涌上來的灰霧中，隱約可見無數張漂浮的人皮...
最令人不安的是，懷中的幽冥結晶粉末正在發熱，而腦海中的灰霧人影，第一次主動傳遞了一個清晰的念頭：
吞噬它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