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這一期的《科幻世界》到了嗎?給我來一份。”
晉省,娘子關發電站外的一處小鎮上。
今日休息的劉慈新,正站在他平時最常去的那個書報亭前向著老板詢問。
“誒,是小劉啊,到了到了,早就到了,這本雜志賣得太快了,剛好只剩下最后一本啦!”
說著,老板便從書架上取下來了一本嶄新的《科幻世界》遞給了他。
“嗯,這是五塊錢,老板你收好。”
大劉低頭看著手中的書籍,順手將早就準備好的一把零錢放在了玻璃柜臺上,也不抬頭,便這樣迫不及待地翻著書向外走去。
“終于等到了,也不知道這一期有沒有什么優秀的作品。”
他一邊翻到了本期的目錄,一邊自言自語地說道。
這是一個很小,也比較遠離大城市繁華的地方。
娘子關發電站里的生活非常單調,作為一個工程師,他每天不是面對冷冰冰的機組,就是面對冷冰冰的電腦,連和人打交道的時間都少。
每日里就是那些例行的,日復一日的重復操作。
而臨近的這個小鎮里邊,也沒有大城市那樣的燈紅酒綠,90年代又沒有手機游戲可以玩和短視頻可以看,日子過得那是相當的單調無聊。
再說他本也不是一個特別喜歡熱鬧的人,與其說和電廠的同事們喝酒打牌,還不如選擇自己一個人在家里看看書寫寫東西。
他的那些著名的早期作品,便都是在這樣的環境里創作出來的。
二十世紀八十年代,國內科幻陷入低潮,出版社不能再發表或出版科幻小說,再加上后來他忙于工作和戀愛,無暇顧及業余愛好,于是與科幻便開始漸行漸遠。
等到他再次開始創作科幻小說,已是七八年之后,至于再次提筆的原因,平淡到就連他自己也忘記了。
1994年,劉慈新結婚了,小日子滋潤幸福,生活也愈加穩定。看看自己似乎也不缺什么了,家庭幸福工作安穩,滿足之余,他終于想起了自己的精神追求。
于是他又重新拿起了筆,開始了新一輪的創作,但此時的他,都還沒有鼓起勇氣去給雜志投過稿,依然處在自娛自樂的狀態。
而除了創作科幻小說,平日里看一看別人寫的小說,也是他難得的消遣。
而《科幻世界》更是如此,可以說是已經成為了他的不可缺少的精神食糧,每一期都會買來細細觀看。
“嗯?這一期的封面有點兒別致啊,《鄉村教師》?”
他一路走一路翻,好在小鎮上的車流并不多,也沒有什么交通危險。
直到他翻到了一篇令他有些不解的小說名字。
“看這個名字,這不應該是一個鄉土文學的作品嗎,怎么發到《科幻世界》上來了?”
和其他的大部分讀者一樣,此時還是小劉的大劉,都把這篇故事當做了一個鄉土文學小說。
但好奇心卻依然驅使著他翻開了雜志的正文,剛好這個故事就是本期的第一篇。
于是,靠著閱讀的慣性和對《科幻世界》雜志的名氣的信任,他悶頭讀了下去。
……
半個小時后。
一輛滿載著廢舊輪胎的解~放牌大卡車從黃土仆仆的馬路上駛過,揚起了鋪天蓋地的灰土。
依舊在路上邊走邊翻著書的小劉,被這灰塵給嗆得連連打了幾個噴嚏,他抬起手,用袖子擦了擦自己的眼睛。
卻發現怎么袖管竟然變得濕濕的,貼在手腕上有一種冰冰涼涼的感覺?
他愣愣地站住了腳步,詫異地看向了自己右手的袖管。
果然,上邊有一片硬幣大小的水漬,剛好是自己剛才揉眼睛的部位。
這水漬是哪來的呢?
“難不成,是我哭了?”
他低下頭,目光掃過自己剛剛看完的第一個故事的紙面。
果不其然,上邊有一小片被水打濕的地方,紙面都變得有些皺褶了起來。
“看來,大抵是我真的哭過了罷……看完這樣的故事,又怎能不為之落淚呢?”
午后的馬路上塵土飛揚,灼熱的夏日照耀著大地更是讓他感到無盡的燥熱。
劉慈新快步地走向了路邊的一顆大榕樹,找了個干凈而略微平整的樹根,一屁股坐了下去,但目光依然沒有脫離眼前的這一頁。
“老師是放在從教室拆下來的一塊門板上下葬的,陪他入土的是兩盒粉筆和一套已翻破的小學課本。
娃們在那個小小的墳頭上立了一塊石板,上面用粉筆寫著“李老師之墓”。
只要一場雨,石板上那稚拙的字跡就會消失,用不了多長時間,這座墳和長眠在里面的人就會被外面的世界忘得干干凈凈。
娃們沿著小路向村里走去,那一群小小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山谷中淡藍色的晨霧中。
他們將活下去,以在這塊古老貧脊的土地上,收獲雖然微薄、但確實存在的希望。”
“多好的老師啊,多好的孩子啊,多好的……故事啊……”
小劉長長地嘆出了一口氣,沉重地搖了搖頭。
他的手摸向了自己的右邊胸口的口袋,想要摸出煙來點上一根,排解一下自己的愁緒。
但摸了半天也沒摸到。
他這才想起,新婚的妻子很是賢惠,只穿了幾天的衣服就會讓他脫下來給他洗掉,自己已經不再是當初那個一人吃飽全家不餓的單身漢了。
所以,胸口衣袋放著煙的是上一件衣服,現在的他沒煙抽了。
“呵呵,不抽就不抽吧,這么好的小說,比抽什么煙都讓人感到頭腦清醒呢。”
此刻的他,腦海里不僅回想著李寶庫老師的偉大與無私。
更是浮現出了那一副浩瀚無垠的銀河壯景,無數奇形怪狀的高科技星艦形成了集群開始對轟,絢爛的激光與飛彈穿刺其中,爆炸的火光短暫地照亮漆黑的宇宙,猶如太空中綻放出的耀目的禮花……
“科幻,真是太精彩了。”
“看來,我也是時候開始繼續寫作了。”
“我也要寫出像這位張爽老師一樣的偉大作品來,去給《科幻世界》投稿,震撼整個科幻世界!”
他捏緊了拳頭,狠狠地揮了揮。
然后便站起了身來,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塵,轉過身大步地朝著來時的方向走去。
創作的欲望在他的胸口里如火焰般熊熊燃燒,使他恨不得現在就能立即回到自己的書桌旁,去書寫一曲宇宙的贊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