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樂二年。

春暖花開，萬物復蘇。

三年一度的春闈也如期而至。

幽州城。

“貴府老爺范舉高中幽州鄉(xiāng)試第七名亞元。”

“京報連登黃甲！”

隨著報錄人擲地有聲的嗓音響起，一名衣裳洗得發(fā)白的老儒生，顧不得周圍人的謾罵，擠過熙熙攘攘的人群，開始在那張大紅紙上尋找自己的名字，像是在求證什么東西。

“金榜題名”是古往今來多少書生文人的畢生夙愿。

名叫范舉的窮酸老書生，看著大紅榜單上赫然寫著自己的名字，眼神中滿是激動！

隨后他伸出雙手搖晃起身旁路人的胳膊，滿臉癲狂之色，哈哈大笑：“我中了！我中了！”

“哈哈哈！三十年?。∥抑辛耍≈辛?！”

他這突如其來的發(fā)瘋舉措，招來了眾人的異樣目光。

“這老家伙莫不是瘋了吧？”

一名認識這名范舉的男子壓低聲音道：“莫要對舉人老爺出言不遜?！?

“他就是范舉？！”

先前開口說話的漢子語調提升了幾分。

自覺失言的他連忙閉上嘴巴。

也就是現(xiàn)在環(huán)境嘈雜，他先前那番話也被淹沒在了這些議論聲中……

他的狂笑聲持續(xù)了半個時辰，最終才堪堪止住。

不管是鄉(xiāng)試亦或者是殿試，基本都有門閥世家的暗箱操作，范舉是幸運的也是不幸的。

幸運的是他才整整三十年便高中舉人。

不幸的是用了三十年才高中舉人。

……

河東裴氏作為世家大族，其中自然是有不少族人成功金榜題名。

只不過裴世憫對這群家伙并無好感，哪怕是父親傳來家書，讓自己回去赴家宴，他也裝作不知曉此事一般，在軍營中訓練著這群將士。

自幼便隨軍生活的裴世憫，對自己家族的人心中沒有半點好感，在他眼里他們與只知道吸血的臭蟲別無二致。

如今山河動蕩，這群家伙不想著如何應對外敵，只顧著該怎么去往朝廷里塞酒囊飯袋。

等西域的鐵騎成功攻入涼州城，我倒要看看他們會有多少人投敵。

裴世憫心里清楚，涼州城絕對撐不住西域和漠北的聯(lián)合攻勢。

不出三月，那些北方莽夫便能一路南下。

仁宗作為皇帝，恐怕也對其早有預料，所以才會冒著如此巨大的風險遷都至江南。

要知道這還是國喪期間遷都，自古以來未曾有過的事。

裴世憫可以理解這位年輕皇帝的選擇。

如今的大岳確實不宜再陷入爭斗，需要一名以仁治國的明君來休養(yǎng)生息。

只不過他千不該萬不該將涼州拱手相讓！

裴世憫知道涼州一旦被破，整個北方都將尸橫遍野，而他們這些將士自然就成了棄子。

裴世憫沒來由地懷念起岳武帝還在位時的場景，雖說有不少人罵他好戰(zhàn)勞民傷財，但不可否認的是，這名馬背天子也確實做到了文治武功。

不僅將亂世終結，一統(tǒng)天下，甚至還打下了原本屬于西域三十六國的河西走廊，自古以來打到那個地方的，只有岳武帝一人。

這般能上馬殺敵的皇帝，自然能讓他們這些武將為其豁出性命。

至于當今皇上，只不過是在將武帝打出來的江山拱手相讓罷了。

“裴將軍，據(jù)說您和現(xiàn)在的貴妃娘娘相識？”一名看起來約莫十八九歲的年輕人走了過來問道。

在他腰間掛著兩柄劍不像劍棍不像棍的鐵锏，能使這種兵器的武夫絕非是等閑之輩。

“認識。”裴世憫如實說道。

年輕人又問：“那貴妃娘娘真如傳聞中那般長得傾國傾城？”

“這倒是沒有半點虛假?！?

——

皇宮，太和殿。

長相俊朗的年輕帝王，看著手中的春闈榜單興致缺缺。

從他記事起，狀元也好進士也罷，哪個不是五姓七望出身？

怪不得父皇如此憎惡這些世家大族。

“陛下，莫不是遇到什么煩心事了？”

“朕只是有些倦了，除開那些世家大族竟再無年輕豪杰嶄露頭角。”

張清雅沒再說話，只是伸出潔白手指替這位九五至尊揉捻太陽穴。

“陛下若不然，您效仿先賢也評選出天下十豪？”

年輕皇帝心想，對啊！朕這大岳天下豪杰無數(shù)，為何非要拘泥于這科舉考試？

“汪掌印?！?

“奴婢在。”

“傳朕口諭，命欽天監(jiān)和南北鎮(zhèn)撫司，將各路江湖高手，以及流落民間的詞人才子，匯總出一份五十人名單交由朕來親自評定，對了，年紀就定在三十歲以下。”

“奴婢明白?！?

身穿大紅蟒袍的汪公公緩緩退出了這大殿。

承樂二年，谷雨時節(jié)。

一份從皇宮出來的榜單，在整座天下都引起了軒然大波。

哪怕是街頭巷弄的平民百姓，這段時間談論最多的，便是這份天下十豪文武榜以及那二十名青年才俊。

文無第一，武無第二。

比起那酸溜溜的文榜，更讓人津津樂道的還是那有名次之分的武榜。

武榜榜首則是一名叫李相宜的女子劍仙。

二十五歲的年紀，便已成功躋身上三境，出身于西蜀劍爐。

那是個久負盛名的江湖門派，傳說中他們的開山祖師是名一品的絕頂高手，能在八百里外使對手人頭落地。

在那座劍爐后山中，有一句用劍氣刻出的詩句：修道年來八百秋，不曾飛劍取人頭。

哪怕是末尾的第十人，孟沉舟，都是位二十二歲便躋身四品的武學天才。

與榜首李相宜同為劍爐弟子，這十人的武夫境界相差不大，都是一境之差。

仁宗評選這份榜單的要求很簡單，這十人不僅要天資卓絕，還得要戰(zhàn)績顯著。

就說那第十人的孟沉舟，他的戰(zhàn)績已經不能用恐怖二字來形容。

三年前，孟沉舟曾被十數(shù)位中原蘆州劍道高手追殺。

而他僅憑一人一劍，就好似砍瓜切菜一般，將那些中三品劍客盡數(shù)斬殺當場。

此戰(zhàn)過后，原本以劍術冠絕天下的蘆洲劍道徹底凋零，到了青黃不接的慘淡光景，所有劍道門派都被死死釘在了恥辱柱上，不少江湖中人直接說出了“中原無劍”。

可想而知，這天下十豪的殺力何其恐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