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陵郡。

換了身飛魚服的高玄坐在馬車上。

這才剛過城門還沒走多久。

這輛馬車便緩緩停下……

隨著車輪碾地的聲音戛然而止。

高玄心想：這長樂縣還有一段距離，怎會突然停下？

莫不是發生了什么變故？

就在他正欲掀開車簾查看時。

給他充當馬夫的錦衣衛便將腦袋探了進來，輕聲說道：“百戶大人，武陵郡馬太守求見。”

這馬大人的鼻子還真是靈呢。

高玄不由得想起，先前幾次與這位郡守大人的相遇……

心中也不免舒出一口惡氣。

試百戶就出門迎接。

正百戶來城門口迎接。

若是等自己升到了千戶，這馬郡守不得在城門外街道歡迎？

高玄剛走下馬車。

便看見郡守大人一臉諂媚的惡心表情：“喲！真是高百戶！我就說今兒個怎么喜鵲叫個不停，原來是要遇貴人！這不，我正想出城辦差，就撞見您了，這不是天大的緣分嘛！”

說著這馬太守還低頭看了眼高玄下身的馬面裙，故作驚訝道：“百戶大人，莫不是高升了？！”

其實馬太守早得了消息，特意守在城門口。

他心里清楚得很，就怕這位新貴翻舊賬。

馬郡守一拍腦門：“您瞧瞧我，這么大個事也沒給高百戶準備賀禮，真是該死！”

說到這兒，他回頭瞪了眼管家：“還愣著做甚，趕緊去給咱們高大人備賀禮啊！”

高玄連忙擺手攔下這名身材臃腫的管家。

緊盯著馬郡守瞇眼笑道：“你這是想讓我在大庭廣眾下收受賄賂？”

“不敢不敢！高大人明鑒……”

馬太守的聲音都開始顫抖起來，雙腿一軟就要跪下去。

這么大的帽子，他這幾斤重的腦袋可扣不住。

高玄伸手將他拖起，笑道：“我也就是開玩笑而已，莫要當真嘛，不過馬大人，往日您可不是這么膽小的人啊？”

馬遷生怕這高玄再說出點讓自己腦袋搬家的話。

于是他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開口道：“高百戶，這兒人多眼雜，不妨去在下府上一敘？”

高玄正想拒絕。

只不過想了想，還是點頭答應下來。

于是對著他說道：“據說那個新來的縣令，到底是何許人也？”

“誰？”

馬遷一時間腦袋沒有轉過彎來。

這些芝麻大小的事，還不足以讓這名郡守分心。

“長樂縣縣令。”

“哦，高百戶你說這個啊。”

一聽說長樂縣三個字，這名馬郡守就立馬明白過來。

畢竟上一任長樂縣縣令，就是被高玄親自斬殺。

“那新上任的縣令，據我所知好像是幽州人士，姓陶，性子比較古怪，不好打交道。”

馬遷說到此處話鋒一轉問道：“高大人找他有事？”

“其實也沒多大事，畢竟好歹是新官上任，我這個做錦衣衛的自然是要走動走動。”

馬遷聞弦知雅意，于是連忙將這件小事往自己身上攬。

高玄沒料到這姓馬的竟然有如此眼力見。

也怪不得他能在郡守之位扎根多年，巋然不動。

心想，這家伙看來還是有些利用價值。

若換作之前，高玄升官之后第一件事就找個理由把他做了，哪里會想著利用這種小人。

很快高玄一行人便來到了馬府。

高玄剛坐下。

馬遷便端來一盞冒著熱氣的清茶：“這是下官親手炒制的茶葉，今日有幸請高大人品鑒一二。”

馬遷在城外有座茶山，偶爾會親自制茶。

高玄嘴角勾起，沒來由地想起前幾次做客這郡守府。

看來這朝廷大員親手炒制的茶葉，也不是誰都能喝的。

馬遷對高玄的重視程度可見一斑。

要知道哪怕是那些三品大員前來，馬遷也只是拿出那些價值不菲的上等茶葉待客。

至于這些茶葉，那得是貴客中的貴客才有資格品嘗。

高玄心中略有訝異，沒想到這馬遷的手藝不錯嘛，這茶葉茶香四溢，回味悠長，回甘久久沒有散去。

別看高玄沒事就在北鎮撫司里喝茶，但實則他對茶葉可以說是一竅不通，喝這玩意兒無非就是為了提神而已。

所以他每次泡茶，都是抓一大把茶葉丟進去，然后將顏色泡得極深，不管多好的茶葉也是白搭。

可這茶葉，高玄只是喝了一口，作為門外漢的他，還是能察覺到它的奇妙之處。

“高大人您最近有沒有聽到什么風聲？”

馬遷問了句沒頭沒尾的話。

高玄用茶蓋刮掉杯中的沫子，頭也不抬道：“什么風聲？”

馬遷見高玄這幅模樣，知道他可能并不知曉發生了什么，但還是壯起膽子說道：“最近皇宮內有些不太平。”

他一直在關注高玄的表情，畢竟這種話往小了說就是非議朝廷，往大了說……

“沒興趣。”

高玄滿不在乎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

他聽出了馬遷的言外之意，無非就是想問他這錦衣衛，誰最有可能登基。

從龍之功，那可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功名，即使是馬遷也毫不例外。

高玄卻對這種東西，興致缺缺。

作為錦衣衛，他見過太多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一二品大臣，最后落得個什么下場。

所以誰當皇帝對他來說其實沒有兩樣，反正只要他不往京城湊就行。

……

皇宮，太和殿。

須發皆白的老皇帝躺在病榻上，看著面前的年輕人：“涼州和西域……咳咳！”

只不過還沒等這名時日無多的帝皇把一句完整的話說完。

他便開始劇烈咳嗽，好似要把五臟六腑咳出來才肯罷休。

身穿金色龍袍的太子，此時滿臉擔憂道：“父皇……”

老皇帝擺了擺手示意他說點有用的。

太子只得開口說道：“西域已經和漠北結盟，開始組建軍隊準備攻打陽關。”

這名馬背天子對這情況早有預料，所以并沒有任何意外。

“各地藩王現在是什么情況？”

“……”

太子閉口不言。

老皇帝艱難抬手揉了揉自己兒子的腦袋。

在眾多皇子中，只有他最像自己，也最不像自己：“等朕死后，那些老家伙肯定會不服你……你只要穩住朝中大臣即可……咳咳！”

“兒臣知道。”

老皇帝氣息已經逐漸微弱，知曉自己大限將至的他。

臨死之前卻只想對自己兒子說些自己這當父親的一些心里話：“別怪朕把那么重的擔子放在你肩頭上。”

太子跪坐在龍榻邊，雙眼通紅，再說不出半個字。

“莫哭，等明兒你一覺醒來，奉天便又是奉天了。”

說罷，這名親手締造了大岳王朝的老皇帝，便緩緩閉上了眼睛。

“父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