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玄聽了宋懷玉的話，終于明白李定為何對自己防備漸重，忍不住哈哈大笑道：“這臭小子不去編書真是可惜了，居然覺得我是個攝人心魄的妖怪，你說可笑不可笑。”

宋懷玉只說了兒子害怕高玄的原因，關于自己的事，她只字未提。

高玄給宋懷玉沏了杯茶：“李定這小子再怎么說，也是因為我才來做錦衣衛的，別的不敢保證，至少他的安全你可以放心。”

畢竟高玄如今已是試百戶，且極有可能在不久后正式成為百戶，掌管三郡之地的北鎮撫司。對他來說，保住一個校尉的性命并非難事。

經過那場大戰，高玄并非一無所獲，他著實沒料到，孫滄海竟與苗疆蠱族牽扯如此之深。

早年間，剛登基的皇帝夜夜頭痛難忍，雖尋遍各種靈丹妙藥，卻始終無法根治，于是特派當時的錦衣衛指揮使出海尋仙。

三百余人的船隊，最終只有指揮使一人幸存。后來民間傳說，這群人觸怒了龍王，而這位姓汪的指揮使因吃到八仙宴，才躲過一劫。

臨走時，其中一名神仙還留給指揮使一株能起死回生、肉白骨的天山雪蓮。皇帝服下后，多年的頭疾竟真的治愈了。當然，這只是民間傳說。

真實情況并沒有想象的那么離奇，皇帝被頭疾折磨是真，后被治愈也是真。

只不過解決辦法并非那虛無縹緲的八仙宴、天山雪蓮。

至于發生了什么，即使身為百戶的高玄，也無權查閱那名為《巫蠱之禍》的卷宗。

唯一能確定的是，從這件事過后，苗疆之地再無大祭司，甚至就連巫覡都被錦衣衛屠戮殆盡。

看來這老皇帝是真觸犯民怨了，不僅各地藩王盼著他死，就連百姓也蠢蠢欲動……

一國氣運看似虛無縹緲，實則有跡可循。天下太平則百姓富足，能吃飽穿暖自然就不會有民怨，沒了民怨，天災人禍自然就少了不少。

不過這些和高玄沒什么關系，他是給皇帝當差的，誰做皇帝對他而言并無影響，只要自己不像鄭巖一樣，天天想著往京城里鉆，覬覦更高的權位，就算天塌下來也威脅不到自己。

正所謂無欲則剛。

高玄和鄭巖行事風格截然不同。一個擠破腦袋都想進入皇權中心，做那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權臣；另一個則恨不得遠離權力漩渦，待在這山高皇帝遠的涼州，老老實實做條地頭蛇就心滿意足。

賺點銀兩、推演功法，在這亂世中保全自己的性命便足夠了，至于權傾朝野，他著實沒什么興趣。

官帽子這東西，越大往往就越難摘下來，有多少居功至偉的權臣到頭來能落得個好下場？

那些被準許告老還鄉的大臣，真就能安然無恙地返回家鄉？

真以為朝廷花大價錢養那么多錦衣衛只是查案辦案的？天下百姓的命，在京城那群人眼里沒那么值錢。

皇宮自古以來就是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里面的人想出來，外邊的人想進去，和這北鎮撫司倒還有幾分相似。

不過有舍有得，做官和割卵子做太監沒什么區別，多少人想割還沒那個門路呢。

宋懷玉雙手捧著茶杯：“高大人，李定就勞煩您多費點心了。”

思緒早已飄到千里之外的高玄，一時間沒反應過來，下意識就回答道：“點心？什么點心？”

宋懷玉瞧見一臉茫然的高玄，莞爾一笑：“高大人這才剛過飯點呢，就又餓了？”

說到吃的，高玄不可避免地就想起前幾日吃的那兩大碗水盆羊肉。

說真的，那滋味確實不錯。

下次再去吃得多放點蔥花香菜，再順便給老人家傳授幾手生意經。

要說練功，自己可算不得什么高手，但要是論賺錢，高玄起碼是個“一品”。

就幾十文錢的羊肉，多賣幾碗豈不是虧大了？

無奸不商，賺自己該賺的錢沒什么不對，該是自己的錢，哪怕只是一顆碎銀也得牢牢握在手里；不是自己的，一塊銅板都別想去碰。

那小屁孩瞧著只比李定小幾歲，但性子卻完全不同。

高玄覺得有點可惜，要不是他身子骨太弱，倒真想讓他也進這北鎮撫司當差。

別的不敢保證，至少他們都能成為取之有道的錦衣衛，不會恃強凌弱，這就夠了。

“好啊！我就知道你這家伙本性難移！”一聲突兀的聲音打斷了高玄的思緒。

已換上飛魚服的李定雙手叉腰：“娘親，你可別中了這家伙的圈套，一看就知道他經常用同樣的手段哄騙姑娘！”

高玄真就奇了怪了，為啥這小子總覺得自己對他娘親有非分之想呢？

于是他直接問出了心中的疑惑。

李定聽到后，先是摩挲著光潔下巴，作出一副沉思狀，隨后理所當然道：“我娘親好看啊！”說罷斜瞥了那呆若木雞的高玄一眼，那眼神好似在說，只要不是瞎子都會喜歡我娘親吧？

嘶！

高玄瞬間倒吸一口涼氣，他現在能確定了，這小子腦子是真有坑！

要是真給他當錦衣衛，自己的一世英名豈不是真要毀了？！

于是他將求助的目光看向李景川，意思很明顯，就是他這個試百戶要退貨！

要是真讓這小子當錦衣衛那還了得！

不說別的，起碼自己的名聲會變得更臭。

李景川聳了聳肩膀，故作無奈道：“高百戶，您自己看著辦。”

隨著這幾次短暫接觸下來，說實話，他還挺喜歡這個小家伙的。

剛開始他只是覺得李定是個根骨不錯的小娃娃，但也僅此而已，畢竟武夫一途并非只看根骨，日后成就還得看運氣、心性以及是否有名師指導。

可現在越看這小子越覺得歡喜，日后絕對是個可塑之材！

整個天水郡的錦衣衛，早就被高玄折騰苦了！要知道這家伙為了騙取下屬的銀兩，可謂無所不用其極，李景川自己就被硬生生騙走了十兩銀子，而且還一直美滋滋地記在心里。

李景川還是第一次見到高玄在同一個人身上吃癟兩次，而且還是個小娃娃……

這個弟子我收定了！

“孫百戶，我們高大人正在接待客人。”

“滾開！”孫滄海沉聲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