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高玄醒來時。

已經(jīng)是第二天中午，艷陽高照。

經(jīng)歷昨晚的廝殺過后，他的全身經(jīng)脈也變得愈發(fā)健壯，看來這命懸一線的生死搏斗，也并非全是壞處，甚至還大有裨益。

只不過這種裨益還是少來點比較好。

就在他胡思亂想之際。

楊老端著一碗冒著熱氣的湯藥走了過來。

“高總旗您醒了？”

“多虧了您老醫(yī)術(shù)，否則我真得在床上躺十天半個月的。”高玄并不是在夸大其詞。

若是換做其他郎中來給自己療傷，即使他有著九品武夫的體魄。

也沒辦法做到在如此短的時間內(nèi)下床。

這名老郎中的醫(yī)術(shù)何其高明。

從這便能窺見一二。

“高總旗謬贊了。”

楊老此時像是想起了什么，于是靠近高玄壓低聲音道：“怪不得瞧不上我那寶貝孫女，高總旗沒想到你藏得還挺深嘛。”

兩年前剛升上總旗職位的高玄，在領(lǐng)到第一筆俸銀后，就從天水郡跑來武陵郡找這救命恩人報喜。

一老一少喝多了以后，

話題不可避免轉(zhuǎn)向了高玄的終身大事。

喝高了的老郎中，一個勁兒的拍著高玄肩膀，說要把自己寶貝孫女許給他。

高玄只覺得這種事不能太過兒戲，于是他當時就擺手拒絕。

前一秒還和顏悅色的老郎中，下一秒就翻臉不認人，罵罵咧咧地將滿身酒氣的高玄，轟出了醫(yī)館。

從那天起，老郎中對高玄的稱呼，從“臭小子”重新變回了“高總旗”。

直到現(xiàn)在老人家都還記著這件事。

喝著苦澀藥湯的高玄。

一時間有些摸不著頭腦，于是抬起頭問道：“什么意思？”

老人還以為這高總旗是因為臉皮薄。

所以才揣著明白裝糊涂。

作為過來人的他知道這種兒女情長的事，男人一定要臉皮厚：“外邊那姑娘該不會是你未過門的媳婦吧。”

“噗！”

高玄一時沒忍住。

直接將口中尚未吞下去的藥湯給噴了出去。

這哪兒跟哪兒啊。

高玄為避免越描越黑，

于是便將張清雅的身份，撿一些能說的告訴給面前的老人。

聽過了張清雅凄涼身世的老郎中，終于不再亂點鴛鴦譜。

喃喃自語：“紅顏薄命，紅顏薄命……”

往往越是老人，也就越容易傷春悲秋。

高玄對此已經(jīng)是見怪不怪。

等他徹底無礙，便已經(jīng)是三天后的事。

很快就到了重新分別的日子。

買了件嶄新衣裳的高玄，從衣袖里掏出幾塊銀錠：“還請楊老受累，幫忙照顧下我那位同僚。”

因為周衍受傷太重，還需要靜養(yǎng)一段時間。

高玄他們只能先行離開。

楊老知曉這年輕人的倔脾氣，要是不把這銀兩收下，對方一定會變著法地丟入自己醫(yī)館中。

還不如大大方方收下，免得落了下乘：“應(yīng)該的。”

約莫是年紀大了，不知此次分別，還能不能再有見面的機會。

老郎中緊緊拉住這名年輕人的手：“小子。”

高玄何嘗又感受不到面前的老人。

已經(jīng)是大限將至，重新聽見這個熟悉稱呼的他，輕聲說道：“老爺子，您說小子聽著。”

楊老頭張了張嘴似是有千言萬語，想與這年輕俠客好好說上一番。

想與對方交代一下。

以后升官了，應(yīng)該如何待人接物，

以及遇到了心儀女子，要好好珍惜莫要錯過，牢牢把握。

只是話到了嘴邊，卻變成了一句：“以后要好好的。”

只是因為他想到。

面前的高玄，已經(jīng)不再是當年那毛手毛腳的小旗官，而是一名已經(jīng)獨當一面的總旗。

年輕時游歷江湖時，聽過一名老人說過。

光陰如駿馬加鞭。

當時只求趕路的老郎中，只是覺得對方是在為賦新詞強說愁。

光陰這個東西過的如此緩慢，怎么會是駿馬加鞭呢……

等到他從走方醫(yī)，變成了一名老郎中。

將這句話重新?lián)炱饋怼?

仔細咂吧。

才能領(lǐng)略其中滋味，像是揭開了一壇塵封已久的女兒紅，回味悠揚……

“會的。”

高玄也用力握住了老人的手。

“去吧，不用在我這老頭子這里浪費太多時間。”

高玄沉默的應(yīng)了一聲。

便追上裴世憫的他們腳步。

走到一半時的高玄，

突然想起了什么，轉(zhuǎn)身喊道：“老爺子！你放心等你走后，小子我不管在哪兒，一定會回來給你抬棺！”

膝下并無孫子的老郎中。

聽見如此大逆不道的話，竟是驀然大笑。

此生無甚大遺憾……

一名身穿素潔衣裳的年輕女子。

不知何時出現(xiàn)在老人身后，輕聲說道：“爺爺，您該回去了。”

好似瞬間衰老了十多歲的老人，看了眼自己的孫女，只有些恨鐵不成鋼：“只能怪你福緣太薄，過不上什么好日子咯。”

溫婉女子笑靨如花：“知道啦知道啦。”

……

“那老人家已經(jīng)病入膏肓。”

裴世憫依舊是面無表情，出生在將種世家的他，從見到那老人的第一眼，便察覺到了對方身上的死氣。

高玄語氣平靜：“我知道。”

從先前握住老人手腕時，他便感受到了對方的脈搏。

正是老郎中和他說過的……死脈。

每一位江湖郎中在自己大限將至?xí)r，都會教自己弟子的最后一課。

高玄收起看了眼張清雅：“經(jīng)過這些天，相信你應(yīng)該能已經(jīng)想象，到接下來的路途兇險，不管是你還是我，都有可能死于非命。”

張清雅聽出了他的言外之意。

真到了讓她親自動手殺死鄭巖時。

她卻有些于心不忍……

一日夫妻百日恩。

高玄看穿了她心中的掙扎，但話語卻毫不留情：“你念及舊情可鄭巖卻不會，要不他也不會找來王猛……”

“別說了！”

張清雅突然出聲打斷了高玄。

“別說了……”

想到了先前差點被那些山賊污了身子。

作為枕邊人的她，又何嘗不清楚鄭巖的冷血無情。

冷靜下來的她，從懷里掏出一樣?xùn)|西。

高玄看著手中面前的這物件。

不禁瞪大了眼睛！

怎么會是這東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