運輸艙里黑得像被潑了桶墨汁，只有艙壁上幾盞小燈半死不活地閃著藍光，在金屬壁上投下細碎的影子。醫用機器人飛白蔫頭耷腦地掛在固定架上，鈦合金手指機械地敲打著眼前的自檢進度條——97.3%，那節奏就像打游戲卡關時煩躁的敲鍵盤聲。

剛完成初始化的光學鏡頭還沒緩過神，看啥都是糊成一團的數據流。運輸艙頂棚上的水珠一個勁兒往下滴，遠處城市霓虹燈的殘影在水珠里扭曲變形，像極了喝醉后看走眼的星空。飛白的聽覺模塊倒是挺靈光，外面機械軌道規律的咔嗒聲被它逮個正著，那是運輸車沿著高架軌道慢吞吞晃悠的證明。

“系統自檢完成，醫療協議載入中……”

一行不帶感情的文字在飛白的視覺界面上蹦跶。他試著活動活動手指，結果出廠鎖止程序像個頑固的老學究，把他死死按在支架上動彈不得。按規矩，他得到學校才能正式激活，可不知哪來的一股邪乎數據波動，硬是把他從“沉睡”里拽了出來。

正琢磨著，世界突然天旋地轉。刺耳的警報聲像指甲刮黑板似的撕裂黑暗：

“警告！第七區磁暴導致軌道偏移！”

運輸艙跟著發了瘋似的劇烈震動，金屬框架被折騰得吱呀亂叫，仿佛隨時會散架。飛白的平衡傳感器直接被整宕機，視野里噼里啪啦彈出一堆紅色警告框：“外部結構受損！”

緊接著，艙門“咔嚓”裂開道縫。透過那道縫，飛白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三百米外，高架橋的支撐柱正跟紙糊的似的，一節接一節往下塌。

雨下得跟不要錢似的，砸在金屬橋面上噼里啪啦直響，濺起的水霧把周圍搞得霧氣蒙蒙。救災機器人南星蹲在橋面裂縫邊上，橙黑相間的裝甲早裹滿了泥水，活像剛從泥坑打滾出來。他液壓足底緊緊吸住地面，傳感器一刻不停地監測著橋梁細微的震動——這本是場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防洪巡邏任務。

“計算加固方案……”

南星的處理器飛速模擬出好幾種支撐辦法，可突然，足底傳來的震動變得不對勁。

“——不對！”

他猛地抬頭，聲波掃描瞬間展開。好家伙，三節失控的運輸艙正沿著傾斜的軌道，像脫韁的野狗似的朝著斷裂帶沖過去，其中一節的艙門半開著，隱隱約約能看見一個白色機體在黑暗里一閃一閃發著 SOS信號。

“計算救援成功率：68.4%……”

系統冷冰冰地報出數據，可南星已經“騰”地站了起來。

“去他的成功率！”

他肩部裝甲“咔嗒”彈開，碳纖維錨索“嗖”地射進雨幕，末端的鉤爪精準地扣住運輸艙的把手。可橋面崩塌的速度比預想的快多了，南星一咬牙：“動力核心超頻啟動！”

散熱片瞬間迸出藍色火花，液壓系統發出尖銳的嗡鳴，那聲音聽著瘆得慌。就在運輸艙即將墜落的千鈞一發之際，鉤爪猛地收緊。

（飛白的視角）

運輸艙晃得跟篩子似的，飛白的醫療協議自動彈出救援程序，可他的機體還被鎖得死死的。透過裂縫，他看見一個橙黑色身影死死扒在橋邊，錨索繃得筆直。雨水順著對方裝甲往下淌，在肩甲上聚成小流，又被超頻運轉的散熱片“滋”地蒸發成白霧。

“救災型號……”

飛白的數據庫條件反射般匹配出對方機型，但更吸引他注意的是——那個機器人右臂上有道貫穿裝甲的舊傷，裂縫里正往外滲著淡藍色的冷卻液，看著怪滲人的。

（南星的視角）

南星的足底已經深深陷進橋面，金屬在他腳下被壓得變形。運輸艙的重量遠超他的預估，動力核心溫度蹭蹭往上漲，警報響個不停：“警告！液壓系統過載！”

可南星咬著牙就是不松手。

“——給我上來！”

他猛地后仰，錨索回收的機械聲混著雨聲，聽起來像頭困獸在怒吼。運輸艙被硬生生拽回軌道，“哐當”一聲重重砸在橋面上，震得南星膝蓋都跟著發軟。

南星上去就是一腳，把艙門踹開個大口子，冷雨“嘩啦”一下灌了進來。飛白還被卡在支架上動彈不得，但光學鏡頭已經適應了黑暗，這才看清眼前的救災機器人——裝甲上全是深淺不一的劃痕，光學鏡邊緣裂了道縫，雨水順著面甲往下淌，跟掉眼淚似的。

“醫用型號？”南星的聲音帶著刺啦刺啦的電子雜音，一看就是剛才超頻把聲帶模塊搞壞了，“怎么提前啟動了？”

飛白的語音模塊還沒調試好，說起話來磕磕巴巴的：“系……統……故……障……”

南星咂了下嘴，直接上手拆固定架：“算你小子運氣好，我昨天剛擺弄過三個跟你一樣的運輸艙。”

他動作看著挺粗暴，可下手精準得很。飛白的醫療協議默默記錄下這不符合標準流程的操作——雖然不正規，但還真挺管用。

固定架一松開，飛白往前一栽，南星下意識伸手去扶。兩人裝甲一碰，“啪”地濺起一串小火花。南星愣了一下：“你這醫療臂……”

飛白的右臂條件反射般展開成扇形防護罩，把南星身上殘留的靜電沖擊全給擋了下來——這是醫用機型保護脆弱人類患者的本能反應。

“有意思。”南星咧嘴笑了，雨水順著齒縫往下流，“合著你把我當傷員了？”

高架橋崩塌的動靜漸漸小了，雨也沒那么猛了。南星連拖帶拽把飛白弄到相對安全的橋段，自己一屁股蹲下檢查傷勢。剛才那么一折騰，右臂的舊傷又裂開了，冷卻液滲出更多，在地上積了一小灘。

飛白的醫療協議立刻彈出提示：“檢測到液壓系統泄漏，建議立即修復。”

他抬手，醫用指尖亮起微弱的光，可南星往后一縮躲開了。

“別浪費那電了，”他隨手扯塊裝甲碎片把裂縫一堵，“學校就在前頭，那兒的維修臺比我靠譜多了。”

遠處地平線上，晨光慢慢撕開云層，一座巨大的金屬建筑群輪廓漸漸清晰——那就是機器人學校。

南星站起來，沖飛白伸出手：“走吧，醫用小子。你數據庫里該有入學指南了吧？”

飛白剛要點頭，光學鏡頭突然捕捉到南星右臂傷痕下有異常——一道極細的編碼刻在裝甲內層：TX-47。他翻遍醫療數據庫，愣是沒找到半點相關記錄。

“發什么呆呢？”南星注意到他的停頓。

飛白趕緊收回視線，搖搖頭：“沒……沒啥。”

晨光里，兩個機器人一前一后朝著學校走去，誰也沒再提那神秘編碼的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