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九堪稱下塘村活化石,在此地耕種已四十年有余。一手靈植技藝老道無比,耕種五畝靈田游刃有余。
羅春感激涕零,本想拜紀九為師,可紀九卻直接回絕。
他承諾愿傾囊相授,但不配為人師,不愿受拜師之禮,就以往日的伯侄稱呼即可。
同時和他一起拜在紀九“門下”的,還有黑娃。
黑娃原名張大娃,因膚色烏黑,被鄉(xiāng)鄰喚作黑娃。他天生大力,身高八尺,主金系下品靈根,練氣二層修為。
其母張桂花原是李家府邸的丫鬟,不知何原因被趕了出來,流落至下塘村,平日里以幫靈農(nóng)織補衣物謀生。
來到村里后,不到半年便生下了黑娃。
紀九同樣沒收黑娃的拜師禮,面對兩個窮困潦倒的侄兒,絲毫沒有過嫌棄,且極具耐心。
二人正是血氣方剛,長身體的時候,嘴也特饞。而紀九從不限量,靈米管飽,偶爾還給他們加肉,加酒。
兩年后,二人出師,各自承租了兩畝田地,獨立出來。
二人雖出了師,但感情依舊,時不時便會約著一起去紀伯家聚一聚,喝酒聊天,交換心得。
昏暗的油燈下,一口吊鍋從梁上吊下,鹵煮的豬大腸冒出滾滾白霧,透過茅草頂,飄起裊裊炊煙,散發(fā)出沁人心脾的異香。
“格老子的,誰他娘又在煮大便!還讓不讓人活了。”隔壁傳來一雄渾的中年男子怒罵聲。
三人對此置若罔聞,他們都好這一口,這類烹飪不是第一次,也不會是最后一次。對于鄰里們的叫罵,早已是見怪不怪。
鍋旁邊的鐵架上,一只碩鼠被烤得通體紅亮,散發(fā)出誘人的美拉德焦香,滋滋冒油。
“大哥,沒想到你竟有聽聲辨位的能力。”說話的正是黑娃。
此刻,他嘴里正塞滿了肥腸,腸內(nèi)有些油脂爆汁而出,他立馬捂住,一些油脂順著他的大手滴落在地。
“往日,我爹娘每行進一段路,便會趴在地上,感知遠處傳來的聲音。”
“我也試著練習(xí)過一段時間,略有心得。此次能捕到耗子,也占了些運氣成分。”
羅春編了個故事,半真半假。
他并非不信任紀九二人。只是……如臂使指的引導(dǎo)這種未開靈智的蟲類,連御獸世家也做不到。
他也知道這事詭異得很,讓外界得知,可能會帶來禍事。他們知道得越多,便越危險。
于是找了個“聽聲辨位”的由頭來解釋,修真界無奇不有,這理由倒也說得過去。
“大哥真是越來越厲害了,田也種的比俺好!俺那旮瘩也時有鼠輩串門,大哥改日上我那去瞅瞅。”黑娃咧了咧嘴,呲出滿口大黃牙。
羅春點了點頭。
“二位賢侄,還有兩個多月便到了秋收時節(jié),不知你們田里情況如何?”紀九問道。
“紀大伯,近日來,的確有件怪事,俺鋤草時發(fā)現(xiàn),有些草外表看著無恙,挖出來卻發(fā)現(xiàn)根都爛了。”
“還有,田里的蚊蟲,地虎都少了許多。”黑娃面帶詫異,撕了一條鼠腿,邊啃邊說。
“你近日有沒有施藥?”紀九也同樣感到疑惑。
“俺哪里敢打藥,這都快到收獲的時候了,萬一降低稻谷品質(zhì),那就全完了。”黑娃說道。
“怪哉,老夫那五畝田也有此情況。”
“老夫種地四十余年,這種情況還是同一遭。”紀九摸了摸銀須,思吋道。
“小春,你那里什么情況?”
“我那也如此,和你們一樣。紀大伯,你可知道這是為何?”羅春假裝疑惑。
“老夫這些日子,明里暗里,套過不少農(nóng)師的話,他們均未有這等情況。目前,出現(xiàn)此事的農(nóng)田也僅有我們?nèi)龖簟!奔o九百思不得其解,不斷撫著銀須。
“莫不是大伯您在此地,一直與人為善,廣結(jié)善緣,引來大能暗中出手?”羅春提醒道。
紀九思慮了良久,一雙濁眼冒出溫和的柔光。
“不排除有這種可能。”
“前兩年,若不是二位賢侄幫忙,老夫也種不出那么多糧食。”
“今年,老夫獨自操持五畝地,愈發(fā)感到力不從心,那些蟲草,也遲遲未能清理干凈。”
“也許是我早年帶過的那位弟子。若是他出手的話,倒也解釋得通了。”
羅春想起,紀大伯曾經(jīng)提起過的記名弟子,他叫周春秋,有著水木系中品靈根,非常適合靈植一道。
他天賦卓倫,驚才絕艷,讓紀九頭一回有了惜才之心。出師幾年后,周春秋晉級到練氣中期,靈植技藝也達到一階下品靈植夫水準。
很快,他便去了金沙河對岸,李家府邸所在,做了一個靈植客卿。
只是可惜,周春秋去了河對岸后,從此杳無音訊。一晃十多年過去了,他再沒來過下塘村,也沒和紀九聯(lián)系過。
“對,依俺看來,定是那周春秋出的手,大伯你善人有善報。”黑娃連連點頭。
“他暗中出手,定是不想告知他人,沾染因果。”
“此事,我們休得外傳。”紀九忽然壓低聲音。
羅春也點了點頭,表示贊同。
“真是痛快!”黑娃大口飲下一碗酒,本就宏亮的嗓音又大了幾分。
看著紀九溫和又稍顯濕潤的眼框,羅春并沒有揭露事實,也許,發(fā)生這種誤解,恰是大家心頭所需。
亥時末,羅春結(jié)束夜談,回到自己的茅屋,準備修行。
羅春做為練氣修士,修建府邸并非難事,只是這里面有著不能僭越的潛規(guī)則存在。
在這個村里,即使是落魄的李氏,他們也能修建高墻大院。而普通佃農(nóng),只能蝸居于一隅之地。
羅春坐在土坑上,閉目打坐。
“如今,這具身體已至十九歲,卡在練氣二層已有兩年半,仙路渺茫啊!”
“還是太窮了,兜里只有幾粒靈砂,連一塊靈石都沒有。”
“像這種下品靈根,沒有丹藥輔助,又在這等薄靈之地,修煉起來猶如細針攪大缸,瞎雞忙活。”
“收了這兩畝稻子,馬上就要農(nóng)歇兩個月,還得想想別的法子。”
“黑娃那廝一有空就去幫人劈柴,我并沒有他那么大的氣力。”羅春暗自思量。
在修真界,修士修仙,財侶法地,缺一不可。
其中,財排第一位,可見財力的重要性。
羅春內(nèi)視丹田,打量了一下自己的靈根。他有著三系下品靈根。土系,金系和水系。
“如今,為了種地,施放靈力更強的【春風(fēng)化雨訣】,我改修了《水元經(jīng)》。然而,在我的三系靈根里,土系靈根才是資質(zhì)最好的。”
靈根等級分為天品,地品,上品,中品,下品。
每個生靈都五行俱全,靈根長度十寸為圓滿,凡人和仙師的區(qū)別在于,凡人所有靈根都低于一寸。
羅春的土系靈根,長達二寸半,接近中品的水準。
而金水系則分別為一寸七,一寸八,修煉起來自是比土系功法慢了兩成。
隨著羅春開始吐納,空氣中偶有藍色小光點環(huán)繞其身,隨后沒入體內(nèi)。
“功法這塊,也得尋上一本更好的,最好是能兼顧種地的土系功法。”
功法等級分為天級、地級、玄級、黃級。每個品級又分上中下品。
當下修煉的《水元經(jīng)》為黃級下品功法,只能修煉至練氣圓滿,也是修真界爛大街的功法。
“如果能僥幸筑基,此功法也不會再有后面的口訣了”。
能兼修水系的主土系功法,至少為玄級功法,此類功法通常能修行至筑基期圓滿。
不過,要找一本玄級功法談何容易?不但價格是天文數(shù)字,至少一百靈石,通常有價無市。
還有一種途徑,就是加入一方勢力,和勢力深度綁定。散修想獲取,是千難萬難。
在修真界,功法這一塊,還包括各類技藝和傳承。各大勢力均是敝帚自珍,有些勢力覆滅后,其底蘊也跟著消散于世,再難重現(xiàn)天日。
他對這種現(xiàn)狀頗為不滿,想著上一世的“科技無國界”,足足誤導(dǎo)了幾代人的思維。互相交流,豈不是更加美哉?
羅春又想起紀九的傾囊相授,暗自感慨:“像紀九這樣的好人實屬不多,在相識的修士中,可評為‘修真界第一善人’。”
只可惜善人緣淺,他常年一直停留在練氣三層,多年不得寸進。這也導(dǎo)致他的靈植技藝卡在了入階的天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