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錚鳴”一聲，女子玉指收攏，弦音戛然而止。
螓首微抬，眸光中蘊含一汪春水，清澈無比。
即使蒙著面紗，那縷清純之氣仍似清泉潺潺，撲面而來。
女子彈奏完畢，便收了古箏，身姿翩翩，蓮步輕移，向眾人款步而來。
但見她身著赤色百褶長裙，金縷云紋鑲邊，隨步履流轉出靈動仙韻。
她玉臂纖細，盈盈柳腰可堪一握，柔軟貼身的裙袍，勾勒出玲瓏曲線，每一步都似弱柳扶風。
“羅大哥，別來無恙？方才一曲，可還入耳？”她聲音純凈如晨露，叮咚悅耳。
羅春聽著耳熟，方欲開口，卻被周遭此起彼伏的奉承聲打斷。
“浮香仙子妙曲天成！妙哉，妙哉！”
“仙子這曲‘離人怨’當真是繞梁三日！”
“琴音若行云流水，令某心潮澎湃！”
在眾人的高聲奉承中，羅春隱約聽到幾人竊竊私語。。
“我家娘子若有她三分姿容，便是天大的福氣了。”
“三分？你倒敢想，給我一分便足矣。”
“若得仙子垂青，縱然少活十年又何妨。”
羅春暗想：“論起溜須拍馬，我倒也不輸給這些紈绔子弟。”
當下頷首淡笑，大聲說道：“浮香仙子，此曲只應天上有，人間難得幾回聞。”
浮香聞言一怔，繼而花枝亂顫，噗嗤輕笑出聲：“羅大哥，真有那么好么，倒像是取笑妾身呢。”
“請隨我來！”浮香伸出纖纖玉手，欲向他搭把手。
羅春見狀心中一驚：“這莫不是把我往陰溝里帶？”
當下怔在原地，未有搭手之意。
浮香見羅春怔在原地，絲毫沒有搭手的想法。
浮香指尖懸在半空，難免尷尬，遂收回玉手，改做“請”的姿勢。
羅春見此情形，料想她必有隱情相商，便隨她而去。
待二人身影消失在回廊盡頭，臺下眾錦袍公子頓時炸開了鍋，忿忿不平之色溢于言表。
“那羅春要錢沒錢，要貌沒貌，憑什么得仙子青睞？”
“浮香仙子是云浮江一帶有數的美人，為何獨獨選中他？莫不是仙子有什么怪癖？”
“羅春！不過是個靈農，若不是我等可憐他，誰會買他的破畫？”
“還不是咱們捧起來的，如今倒好，咱們每多買一幅畫，便似多了一道打向我們的法術。”
“不如聯名抵制，斷了這小子的生路！”
“我表弟今日下了定，明日我便讓他去退靈石。”
“好，就得這么干，一介靈農也敢騎在我們頭上拉屎。”
眾人情緒越來越激動，言語中夾雜著越來越多的民粹。
少傾，一長相絕倫，英武不凡的貴氣公子登上戲臺。
他舉起手中畫卷，繼而“嘶啦”一聲，畫卷化作兩半，隨后把殘畫往地上一擲。
他高聲放言道：“諸位，請聽吳某一言，今日我等撕毀此畫，從此與那羅春勢不兩立！”
人群頓時安靜下來，眾公子面面相覷，皆盼著他人上前效仿。
其中有幾數人，悄悄把畫藏進懷里。
“吳凡，我們可沒你有實力，畫既已買了，撕了豈不可惜？何必浪費。”人群中有一稍顯寒酸的公子提出異議。
“正是，買都買了，以后不買便是。”眾人面色一松，紛紛附和，方才的義憤填膺竟消了大半。
此刻，和浮香一起登閣的羅春，自然不知道一樓所發生的事。
但他也能猜到，浮香稱自己為大哥，又這樣不清不楚的跟她上得高樓，那些畫友怕是早已心生怨懟。
“浮香仙子，你故意的？今日可是害慘在下了。”羅春率先打破沉默。
“羅大哥，此話怎講？”浮香柳眉微蹙，似有疑慮。
“你這樣不說緣由的招我上閣，那些公子哥怕是誤會了，認定我要做那入幕之賓。”
“以他們對你的喜愛。在下流失畫客是小，搞不好還要惹來殺身之禍。”羅春面露悲切之色。
“羅大哥，妾身真沒想過會是這般結果。”浮香柳眉微蹙，眼中盡是憂愁。
“唉，罷了！”羅春長嘆一聲，見她神情真切，料想她或許真是無意，便不再責怪。
至于那些后果，該來的總會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便是。
二人行至一處寬敞廂房。
羅春開口問道：“浮香仙子引我至此，不知所為何事？”
“羅大哥，難道你認不出我么？”浮香面帶凄色，玉指微顫，輕輕扯下面紗。那白紗如流云般滑落，露出一張絕美容顏。
“竟然是你？”羅春愕然。
眼前的浮香，竟與他朦朧記憶中的一人漸漸重合。
原來，浮香便是孫瘸子之女，孫小香，只是此刻的她，早已妝容大變。
與昔日那個蓬頭垢面，整日忙于勞作，營養不良的少女判若兩人。
但見她肌膚勝雪，冰肌玉骨，光華自內而外流轉，端的是脫胎換骨，判若兩人。
看來，人還是得靠衣裝啊。
而且，不僅僅是衣裝，恐怕還有什么仙家手段。
羅春一陣恍惚，實在難以將眼前的浮香與記憶中的孫小香聯系起來。
“羅大哥？妾身如今這副模樣，你可是認不出小香了？”
“妾身剛入青嵐閣，得劉長老栽培，已服過‘美顏丹’，浮香輕抿紅唇，低聲說道。
“小香，我著實詫異，以為當日一別，再無相見之日，卻不想能在此處重逢。”羅春訝然道。
她果然是服用了仙家秘藥，美顏丹他曾經聽聞過，其價值不菲，劉氏肯賜予她，看來對她很是看重。
一念及此，他心中不免一動，如果自己服用一粒的話，這平凡普通的樣貌是否也能有所改觀？
但轉念又想，身體發膚，受之父母，與其追求外貌，不如提升實力，當下便打消了念頭。
“當日，我和哥哥在坊市門口徘徊，卻苦于沒有通行費用，不得不滯留在港口。”
“夜里，坊市執事驅趕之時，幸得一位劉家長老路過此地，資助我二人入得坊市。”
“其后，她發現我有琴音天賦后，便收妾身為徒。于是我才輾轉來到此處。”
浮香娓娓道來，聲音如清泉流淌，清脆悠揚。
“你在此地，可還適應？”羅春關切地問道。
“除了每日賓客眾多，有些疲于應對之外，妾身在這里過得很好，以前不敢想象的修煉資源，現在也能獲取不少。”浮香回道。
“唉，這……”羅春一時之間有些悵然，感嘆世事無常。一時間不知道是為她感到高興，還是擔憂。
浮香看到羅春惆悵之意，暗想：“莫不是羅大哥嫌棄我這身份？”
一念及此，眼底已泛起水光，急聲道：
“羅大哥，妾身在此，賣藝不賣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