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佑吃壞了東西,整個下午都拉肚子。他在馬桶上給要好的同事打手機:替我留兩塊菊花松酥。
第一次見到謝寧,她坐在桌前看文件。馮佑瞟她一眼,又一眼。這大概是緣份吧,他后來這么想。謝寧是財務科長,不漂亮,年紀也比他大。如果不是他答應了老爸,要安定下來好好過日子,放在從前,像這樣的女人他看也不會看。人真是奇怪的東西,一旦決定換一種生活方式,連品味也會跟著改變。那時他喜歡的是穿超短裙松糕鞋的辣妹,豐乳肥臀走路一扭一扭的那種。半年前,他打架弄斷六根肋骨,老爸拿菜刀對準胸口,說,你要是不改,我就死給你看。
馮佑稱呼她“阿姐”,心里清楚,她和他是兩條平行線,永遠不搭界的。真正的轉變其實是那次,他到財務科領工資。辦公室只有謝寧一個人。她手指很靈巧,數錢時像蘭花那樣好看。她把錢給他,手指輕輕觸到他的手掌,軟軟的,指甲劃過,麻麻的,癢癢的——錢不多,只是薄薄的幾張。她很鄭重地交到他手上。他看著她的手,不知怎的,竟想起老爸的話:找個過日子的女人。
每到陰雨天,馮佑的胸口隱隱作痛,便想,真該找個過日子的女人呢。他覺得謝寧就是這種女人。她是那樣恰到好處,不美也不丑,有些世故,又有些可愛——很適合當老婆。他第一次把菊花松酥放到她面前時,她要給他錢,他怎么可能收她的錢呢?其實他做的還是很明顯的。他完全可以再拿些點心,說請大家吃。但他沒有這么做。他故意顯得很緊張,說話都口吃了。
今天,馮佑來到財務科,剛好是下班時間。辦公室只剩下謝寧一個人。馮佑見她站起身來,便輕手輕腳地跑到樓梯口,下了一層樓,接著,咚咚咚,重新邁開大步上樓來,喘著氣,來到她面前。
馮佑說:拉肚子,所以來晚了。謝寧說:噢,我倒忘了,原來今天是星期四,有菊花松酥的。馮佑說:阿姐的事,殺了我的頭也不會忘。謝寧笑笑。馮佑故意走得很慢。公司五點一刻放班車,現在是五點十分。他算好時間,到五點十三分,看表,叫起來:糟糕,阿姐你要趕不上班車了。謝寧也看表,吃了一驚,奔過去。但還是晚了,眼看著班車的尾巴在那里冒黑煙。馮佑把摩托車推過來,說,我送你。謝寧有些猶豫。馮佑笑道:上車吧,總比叫出租方便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