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間，李歸元整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屏住呼吸，不敢有半點動靜。

在這災荒饑年，家家戶戶皆無存糧，有人趁著三更半夜打雷下雨闖入他家，無非就是圖這一身皮肉！

‘不行，我不能束手待斃！’

李歸元眼神兇狠，貓著身子過去床邊抓起儲水用的陶罐，然后迅速貼在門邊站穩，心臟咚咚咚地瘋狂跳動。

“嘎吱。”

少頃，房門緩緩推開，寒氣透過縫隙竄入屋內，冰冷徹骨。

李歸元右手緊緊攥著陶罐，死死盯著門縫處。

“轟??！”

屋外的雷光一閃而逝，一把破舊的柴刀已從門縫中探入，有人躡手躡腳地走進來。

在這生死攸關之際，李歸元果斷揚起手中的陶罐，狠狠砸在了那人的后腦上！

“砰！”

陶罐碎裂，那人發出痛苦的哀嚎，直接跪趴在地上，手中的柴刀應聲掉落。

李歸元滿眼兇狠，迅速上前抓住那人的頭發，瘋狂地朝地上砸去！

砰砰兩下，人影鼻梁骨斷裂，滿臉是血，慘叫不斷。

李歸元腎上腺素飆升，雙目充血，眼神愈發兇殘。

擔心對方還有反抗之力，便一直拽起砸下，不死不休。

“??！——”

這時，身后傳來一聲大叫。

李歸元感受到背部傳來火辣辣的疼痛，面色一白，心中暗道不好。

賊人還不止一個！

他忍著疼痛翻身撿起地上的柴刀，恰逢電閃雷鳴，光芒驟亮，抬頭看清了門口之人的面貌。

這人年紀與他相仿，此刻渾身發抖，喘著粗氣，手里握著菜刀，雙眼如惡鬼般猙獰通紅，頰窩凹陷，瘦的不成樣子。

“阿全？”

李歸元有些意外，面色變得凝重起來。

此人乃是前身的發小，名為賴全，就住在隔壁。

賴家是個獵戶家庭，原有五口人，如今只剩下賴全和其父親了。

雖說兩家關系極好，經?；突ブ跒哪昀锩婺倪€有半點道德可言。

為了活下去，災民什么事都干得出來！

‘眼下這種情況挨了一刀，基本跟死了沒什么區別……’

李歸元面色煞白，額頭冷汗直冒，緊緊咬著牙關，微微偏頭看了眼后背，心生絕望。

皮開肉綻的傷口自右后肩往下，血流不止。

照這樣下去，不說破傷風，要不了多久他就會失血休克，成為那父子倆的盤中餐。

何況兩人都是經常在山里與野獸搏命的硬骨頭，他也不見得能啃下來。

“全兒！殺了他，快殺了他！”

受傷趴地上的賴父拼盡力氣抬起頭來，嘶吼出聲。

“轟隆！”

屋外電閃雷鳴，暴雨傾盆，急促的像是一串催命鈴。

這一怒響也讓賴全清醒過來，他雙眼噙滿淚水，復雜的神色里有愧疚，也有決絕：

“元，元子，對不起，我太餓了……”

“吃了你，我和我爹就能活了……”

“我絕不能死，我要活下去，我要修仙……我不想再餓肚子了！”

最后，賴全發出野獸般的怒吼，持刀殺了進來，力劈而下！

‘修仙？’

李歸元心頭一動，卻也來不及多想，咬牙忍著疼痛往旁邊規避。

或是長期營養不良，饑餓乏力的緣故，賴全的身體機能全面下降，劈來的一刀輕飄飄，被李歸元僥幸躲過。

下一刻，李歸元握緊柴刀，顧不上右后肩的劇痛，鼓足全力砍向賴全的脖子！

霎時，鮮血迸濺，滾滾燙燙的灑了他一身。

而那柴刀卻沒能割下整顆頭顱，死死嵌在了賴全的頸椎骨里。

“嗬，嗬嗬……”

賴全身體一僵，瞪著眼睛，踉蹌兩步摔倒在地，渾身開始抽搐，嘴里不斷噴出血泡。

他顫顫巍巍地把手伸向李歸元，似乎希望發小能夠救救自己。

可他拼盡全力也說不出半個字，喉嚨里只剩下嗬嗬聲，抬起的手臂又很快垂了下去。

沒多久，雷光照射進來，映出一雙不甘且猙獰的眼睛，正直勾勾的盯著李歸元。

“嗡——”

殺完人后，李歸元頓覺耳鳴頭熱，一屁股坐在地上，胃里一陣翻涌，干嘔不止。

哪怕活了兩世，這還是他第一次殺人。

當他微微抬眸，正好看見賴全那雙兇惡殘忍的眼睛，仿佛死后也要一口吞了他。

不知不覺，李歸元仿佛看見了老妖婆那惡毒尖酸的嘴臉，好似憤怒的喃喃道：

“我也只想好好的活著……”

“我兢兢業業，任勞任怨的拼命工作，為什么連那點微薄的薪資都要克扣掉？難道努力的人就不配發財嗎？”

“我的錢！那是我的錢！是我熬夜改方案，在客戶面前當孫子才辛辛苦苦賺來的血汗錢！憑什么你一句話就要奪走？！”

滿腔怒火的李歸元緩緩轉頭，看見賴父拖著殘軀朝他爬來，眼神幽幽道：

“現在連你也要吃我的肉，飲我的血？”

賴父已經是進氣少、出氣多的殘態，臟兮兮的臉上交織著血與淚，每爬一步都無比艱難。

他直勾勾的盯著李歸元，邊爬邊嘟囔著：

“給我兒償命，一起下地獄，給我兒償命，一起下地獄……”

他本以為兒子可以修煉仙法，日后就能在這天殺的世道下好好活著了。

沒曾想，一場寒災卻打碎了他們一家五口的希望。

為什么？

為什么老天爺要降下這一場寒災？

難道凡人生來就要為奴為仆，不可登仙？

“一起……下，下……”

賴父的聲音越來越弱，意識模糊，最終無力的一頭栽倒在地，瞪著雙眼望向窗外，死不瞑目。

天上依舊電閃雷鳴，大雨滂沱，像一條條鐵鏈在鞭笞這無望的人間。

……

看著賴父倒在地上沒了生機，李歸元忽然一陣耳鳴頭熱，面色愈發煞白，像失了魂般。

“媽的……第一次殺人，犯惡心了……”

李歸元干嘔了兩下，慢慢調整過來。

好在后背的劇痛不斷使他保持清醒，遂撿起刀走到床邊，將整條棉被拆卸掉。

眼下也沒條件消毒，只能以棉花作為敷料壓住傷口，后用棉布條包扎固定，做一個緊急止血。

雖然這樣避免不了細菌感染，但撐得了一時是一時了。

完事后，李歸元坐在床邊喘著粗氣，額頭冒著細密的冷汗，心中悄然浮現出一行文字。

【靈根：下品（1/10）】

“嗯？”

李歸元略顯詫異，靈根這一欄竟然有了動靜？

“是賴全……他身具靈根，所以黑蓮收了他的性命反饋給我……”

念及此處，李歸元忽而精神一振，想起剛剛的一句話：

我要活下去，我要修仙……

“賴全不會無緣無故就有這樣的執念，定是有了仙緣！”

李歸元眼中頓時燃起了希望。

現在他家徒四壁，啥也沒有，想要消除后背傷口的細菌，就只有修仙這一條路！

沒過多久，他便從賴全懷里翻出一本皮質書籍。

入手細膩光滑，封面只有紅彤彤的五個大字——

《天羅玄衣經》

“修仙功法？！”

李歸元激動不已，雙手微微發抖地翻開第一頁。

上面字跡鮮紅，毫無被歲月侵蝕過的痕跡，仿佛是剛寫上去的。

不過他現在沒空糾結這些小細節，仔細翻閱起來。

里面的內容并不是非常難懂，些許生僻字的意思只要結合上下文都能大概理解。

【天羅玄衣經：未入門（0/10）】

“這功法……”

李歸元眉頭微皺，又仔細地研讀一遍。

不管怎么看，這里頭的內容都像是一本魔功。

書中多為符箓煉制之法，須以真皮為紙、活血為墨，如此方能成符。

修為高深者，還能將生靈的臟腑、骨髓、魂魄都融進墨中，以此繪箓，可增強符箓威能。

甚至還可以將生靈之血煉為適合自身修行的靈氣，提升法力，增進術法……

總而言之，在《天羅玄衣經》的修士眼里，每一位生靈都是耗材！

“轟隆??！”

閃電撕開夜幕，雷聲震耳。

李歸元慢慢將功法合上，輕撫著猶如妙齡女子雪膚的封皮，低垂的眉眼漸漸露出一絲笑意，還有一抹坦然：

“上輩子勤勞不能致富……今生有了黑蓮，倒也不怕努力沒有回報了?！?

“仙也好，魔也罷，只要不被這世道吃干抹凈就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