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官家的詢問，呂夷簡和晏殊不知如何做答。

他們都沒有去過孫大王的后世。

所有對后世的猜想都源自于官家的描述以及孫大王閑聊時偶爾透露的只言片語。

趙禎見二人神情，知道暫時得不到答案。

就這樣，群臣三人一路沉默的回到了福寧殿，內侍押班張茂則背著孫大王留下的包裹緊隨其后。

等回到了殿內，晏殊才緩緩道：“官家之前曾提及孫大王喜愛詩詞，不若尋些大家之作送與孫大王。”

他一路上都在思考這個問題。

官家曾找他寫一幅舊年詞作，當時他并不知道官家是要拿去送給孫大王，所以直接給懟了回去。

每每想到這，晏殊都有些后悔。

因為先是孫大王的藥救了他兒子晏幾道，后來又送了他后世的茶葉與茶具。

但他卻未曾回送過任何禮物。

這讓晏殊有些慚愧，所以既然孫大王喜歡詩詞，那就送一些這方面的禮物。

對于晏殊的提議，趙禎搖搖頭。

他之前曾讓內侍們抄錄了一些本朝名家詞作送給了先生。

但后來幾次去時發現先生并未在店內懸掛這些詞作，應該是收納起來了。

他猜測先生這么做必然是有原因的，所以再送詞作有些不妥。

于是趙禎擺擺手：“這事容朕慢慢細想。”

隨即話鋒一轉，語氣嚴肅道：

“朕以為今天制造的火器威力已經極大，但先生卻顯然很不滿意。”

“既然成立仙器監督造火器，那就得好好議一議，二位卿家可有屬意人選？”

見識到火器的破壞力后，趙禎對將作監很不滿意。

每年耗費那么多銀錢，搞出來的火藥除了能散發不知飄往何方的毒煙外，沒有其他實際作用。

若非先生今日指出其缺點，恐怕還會繼續如此！

“臣請調環慶路兵馬鈐轄種仲平提舉仙器監。”呂夷簡給出了一個名字。

晏殊想了想也點點頭：“官家，臣也以為此人合適。”

趙禎知道這是說的種世衡。

種世衡為人素來剛正，昔日大娘娘的姻家親戚里有人不守法度。

種世衡鐵面無私，秉公執法將那人送往有司法辦。

因而惡了大娘娘，遭到貶黜被外放。

他親政后才又重新啟用。

先任命為衛尉寺丞，后歷任隨州監酒、同州簽書、鄜州判官事等職。

由于西賊近年來不安穩，又遷任環慶路兵馬鈐轄。

種世衡能力很強，到任后很快讓各部族歸心。

支持修筑起的青澗城成了防范西賊的重要基地。

這個人選很符合他的心意，所以便定下了提舉人選。

接著趙禎又問道：“那先生提到的硝石純度呢？”

先生給他的資料里提到了可以利用收集尿液來提高純度，這事現在是當務之急。

呂夷簡有些遲疑。

并不是士大夫的身份讓他不愿意碰這等腌臜之物。

若是能青史留名，便是再腌臜他也不介意。

但尿液等在民間被稱為夜香，汴京就有專門收集夜香的。

這些人一邊收取百姓費用，一邊售賣夜香謀利。

而且由于收益頗大，形成了錯綜復雜的利益鏈條。

這些人招攬著大量亡命徒，欺行霸市壟斷了汴京的夜香市場。

開封府曾多次打擊不見成效。

因為汴京有著發達的地下管道體系，被亡命徒們稱為無憂洞或鬼樊樓。

這些人收到打擊的風聲后便立刻藏匿起來，或者暫時跑到城外。

等到風頭一過，就又立刻恢復原來的模樣。

久而久之，開封府也熄了剿滅這些人的心思。

只要這些人不鬧出過分的大案來，便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現在要通過收集尿液來提高硝石純度，就必然與這些人起沖突。

他身為宰相，自然不將亡命徒看在眼里。

可這些人背后往往又與勛貴、朝臣們有著千絲萬縷的關聯。

若是輕舉妄動，恐怕牽一發而動全身，面臨諸多掣肘。

“官家，此事有些難處。”晏殊同樣隱約知道此事的痛點在哪。

隨即將一些他知道的細節說了出來。

趙禎聞言大怒！

他作為先帝成年的獨子，自小一直被嚴密保護在大內，甚少出皇城。

登基后偶爾出巡，也有諸多朝臣、內侍、禁軍相隨左右。

哪里知道汴京城內竟然還有這等腌臜之事、亡命之徒。

當即便命令張茂則親率遴選出的禁軍負責剿滅這些人。

既是為了除去騎在百姓頭上的惡棍，更是為了收集尿液提高藥底的效能。

“官家，萬萬不可！”呂夷簡勸道。

“呂相公莫非認為朕也碰不得那些人嗎？”趙禎語氣古井無波。

但熟悉的人都知道這是官家憤怒至極的表現。

“臣不敢！”呂夷簡連忙道，“這件事交給臣即可，臣必定辦好！”

歷來宦官知書、兵必為禍，前漢、前唐都有著慘痛的教訓。

雖然內侍押班張茂則對官家極為忠心，可畢竟是內侍宦官之流。

他作為當朝宰相，當然不可能放任這個苗頭。

況且收集尿液聽起來雖然腌臜，但一旦做成必是大功一件。

現在有官家堅決的支持，這等功績士大夫得了便是，哪里輪得到宦官來？

趙禎不置可否的點點頭。

其實當晏殊說起這事的細節后，他就明白肯定事有蹊蹺。

否則堂堂開封府，怎么可能拿一群亡命徒束手無策？

無非是幕后可能牽涉到勛貴、大臣，甚至是宗室等，開封府得罪不起罷了。

若是其他尋常小事他倒可以裝作不知道，維持住大家的體面。

但現在為了讓大宋強盛起來，任何試圖阻止的人，不論身份那都只能全給清掃掉！

隨后君臣幾人又提及讓工匠們抓緊時間按照先生提供的圖紙，將火器的其他配件全都加工出來，尤其是那鐵彈丸要費一番功夫。

爭取等下次先生來時，能組裝出一件完整的火器來！

說完正事，幾人又閑聊了一陣。

趙禎突然想到還有一樣禮物未拿出來，于是笑著道：“今日先生還送給朕一件好東西。”

聽到這話，呂夷簡和晏殊二人精神為之一振。

孫大王已經送來不少好東西了。

遠的如藥物、頭盔、螺紋鋼和打火機，近的有土豆、玉米、紅薯、PVC板和壓縮食品。

今天更是送來一份超級大禮，火器！

那燧發滑膛槍的威力之大，讓呂夷簡和晏殊俱是熱血澎湃，憧憬著能夠開疆拓土、名載史冊。

現在又聽到還有一件好東西，二人當然是滿懷期待。

只見官家從懷里掏出一面方形的玩意，隨后對著面部掃了掃。

對此二人很是疑惑，孫大王難道送了官家一面鏡子？

“官家，此乃何物？”晏殊好奇道。

他不信孫大王會送上鏡子這樣的小玩意。

咔嚓！

趙禎笑意盈盈，將平板遞了過去：“二位卿家，請看。”

“官家，臣為何在這鏡子里？”呂夷簡非常驚奇。

他的畫像出現在鏡子里，而且非常逼真，甚至就連額頭的皺紋都清晰可見。

“這叫平板電腦，剛剛是朕給卿拍了照。”趙禎哈哈笑道。

平板電腦？能拍照？

呂夷簡和晏殊看到那平板電腦上自己的照片，眼神里一片熾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