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徒弟啊，傻是傻了點，但老實本分也沒什么錯，我這后半輩子就指望他給我養老送終。”

“只可惜……他放著好好的道門弟子不做，非要下山歷練紅塵，這一去就是三年。”

“我擔心他安危下山找他，可找遍大半個陳國都不見蹤影，也不知道我那老實巴交的徒兒，到底去了哪里……”

老道長嘴上一陣唏噓哀嘆，一雙渾濁的老眼早已濕潤。

若是別人，說不定為之動容，潸然淚下。

可陸宇也不知道是在夢中世界見慣了生死，還是真真假假看太多了。

非但不覺得共情，還總感覺老道長并沒有把話說完。

而且這只是老道長的一面之詞。

那駝子是不是老道長的弟子，陸宇弄不明白，畢竟與他描述的差太多。

也可能那名叫做沈青書的弟子早就被張若蘭吃了。

也可能那叫沈青書的人，壓根就不是老道長的弟子。

感受著懷中玉佩的溫潤，最終他什么都沒說。

三人一陣翻箱倒柜，除了一些碎銀，就只有一些女人的首飾。

窮的叮當響，甚至比之前的金兵還要不如。

“陸宇，我找到一個本子，好像是一本賬簿。”

“我瞧瞧。”

陸宇從孫符益手上接過賬簿，隨手翻了翻。

這本子里面竟然記錄的全是張若蘭殺人越貨的事情。

并且搶來的錢財，絕大多數都給了奉安城的城主段言譽。

“這姓段的真狠，生前死后都把人吃得死死的，不過這邪祟傻也是真傻……”

“要是我，早就打進奉安城，把那負心漢的屁股掰成八瓣，扔進茅廁里喂蛆！”

眼見沒人理他，老道長獨自一人翹著二郎腿坐在院子，嘴里啃著不知道哪里翻出來的玉米棒子，搖頭晃腦地點評起來。

陸宇讓孫符益將賬簿給燒了，這種燙手的山芋留著只會禍害無窮。

孫符益猶豫了一陣，還是點了點頭。

世間不平事那么多，哪里管的了那么多，陸宇只想盡快找到一個安全的地方安頓好他們。

一把火點燃了整個房子，熊熊火光照亮了山林，滾滾濃煙淼淼升起，將圓月完全遮擋。

“好好的房子為什么燒了？”

“人都死了，還留著房子干什么，何況里面全是拿人煉的尸油，燒了省的惡心。”

面對孫符益的不解，遲雨隨口解釋，然后一把扯過賬簿甩進了火海里。

原本正哼著曲唱著歌的老道長，一個閃身就沖了進去，將本該燒成飛灰的賬簿收進了兜里。

“嘿，老牛鼻子，你要這東西干嗎？”

“管我干嘛，你們不要，我要。”

看老道長一臉財迷相，遲雨搖搖頭，八成是想拿來威脅姓段的，從而拿些好處，也不知道有沒有命拿。

一行人上了馬車，一路往東，必經之路就是奉安城。

“等等，你們也是去奉安城，好巧我也是，能不能趕個趟？”

還沒等陸宇同意，老道長縱身一躍就坐在了車尾，看到昏迷不醒的遲風，嘖嘖嘆口氣。

“受了這么重的傷，還坐著金國樣式的馬車，你們是從西邊逃難來的吧？”

“唉，金國突然發難，短短數日接連攻陷五座邊城，流民失所，生靈涂炭啊！”

老道長顯然是個自來熟，眼光倒是毒辣。

還好走的快，陸宇暗暗心悸。

折騰了半夜，遲雨和孫符益實在頂不住躺進馬車跟遲風擠一擠就睡著了。

呼嚕震天響，是真累壞了。

陸宇聽著腦仁疼，加上困意也越來越沉，坐到了馬車頭吹夜風，盡可能地多撐一段時間。

南婆邪神被他趕到了車頂，老道長從馬車尾竄到了陸宇身旁，主動接過韁繩，攬下了趕車的活。

陸宇看著對方一身破破爛爛，如同柳絮的道袍，忍不住開口：“老道長，你是修仙者？”

“唉，修什么仙，只是會些對付邪祟的小花招而已。”

面對陸宇如此直接的問題，老道長沒有在意，轉頭看向陸宇，“倒是你，看起來不像個壞人，怎么用的道法這么邪門？”

“血祭之術倒還理解，畢竟是金國那邊的術法，可你后面那……”

陸宇也不知道怎么解釋，只好沉默不言。

若是告訴老道長，其實他活在自己的夢里，這道法自己是擱現實學的，也不知道為什么那么邪門。

老道長絕對認為陸宇瘋了。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像你這樣的人，在這世道雖說不占大多數，但也絕不是少數。”

“正道行邪道之事，邪道行正道之事，數不勝數，正道邪道這兩者有時也沒分那么清楚。”

見陸宇不回應，老道長只是笑著擺弄手中的拂塵。

陸宇若有所思，想著對方行走江湖，關于這個世界的事情應該知道一些。

而且還是個修仙者，又是個道士，道一門有個道字，說不定兩者之間有什么淵源。

“敢問老道長在何處道觀修行，道號是……”

陸宇思索了一陣，決定還是先旁敲側擊地問一問，畢竟老三說的話，讓他心里多了些提防。

“我啊，道號青松，小道觀出身，本不值得一提，但既然你與我有緣，說出來也無妨。”

老道長伸手一指東邊，目光躍過了很遠一段距離，“在陳國與南晏邊境交界處的翠屏山，有一座道玄觀，就是我的棲身之所。”

“道觀雖然不大，名氣也不顯，但據說祖上是個道門大派的一脈分支，只是不知為何大派突然沒落了。”

“不過本就是微末分支，也不受什么影響，如今道觀更是只剩下我和弟子二人。”

說這番話的時候，老道長有意無意地看向陸宇，只是陸宇面無表情，看不出所以然。

實際上，陸宇的內心掀起了一陣波動。

那道門大派會不會指的是道一門？

難道這道玄門與道一門有關？

老三告誡他，讓他不要主動接觸有關道一門的事情，知道越多越危險。

現在該不該繼續問下去？

陸宇有些猶豫了，但臉上神情卻依舊沒有任何變化。

老道長挑了挑眉，嘴角一勾：“小兄弟你呢，又是師承何處？”

“沒有師承，就是一介散修，無意中跌落一座仙人洞府，從而僥幸踏入修仙一途。”

陸宇把從小說里看來的那一套搬了出來。

老道長意味深長的笑了笑，整個人靠在馬車上，有一鞭沒一鞭地抽著身前的馬兒。

過了一會，老道長忽然鬼頭鬼腦地湊了過來。

“沒有師承在世間行走可是很麻煩的事情，不如這樣吧，加入我道玄觀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