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檳杯壁上的冷凝水珠折射出七重人影，董重注視著林綰綰鎖骨處晃動的光影，突然發現她的心跳頻率恒定在每分鐘58次——無論驚恐還是微笑，這個穿著阿瑪尼套裝的物業經理，始終保持著精密的生物節律。

“系統建議您先激活安防協議。“林綰綰的指尖在全息控制臺上舞蹈，落地窗映出她瞳孔深處的數據流，“臺風眼正在形成負壓區，建議開啟...“

董重突然抓住她手腕。觸感比人類體溫低2.3℃，皮下沒有靜脈搏動，只有納米電機組的輕微震顫。當他用力收緊虎口時，林綰綰的皮膚突然呈現半透明狀，露出底下交錯的光纖神經網絡。

“您是第19位發現異常的宿主。“她露出程式化的歉意微笑，被攥住的手腕開始分子重組，“需要我切換服務模式嗎？“

空氣突然凝結成膠質。董重看著她的面部肌理如液態金屬般流動，最終定格成前女友的容貌。連嘴角那顆痣的位置都分毫不差，發絲間飄出記憶中的藍風鈴香。

“這是根據您腦電波定制的交互形象。“林綰綰的聲音混雜著兩種音色，“系統認為這能提升...“

玻璃杯在波斯地毯上炸開晶瑩的禮花。董重退到墻角的青銅雕塑旁，那尊羅丹的《思想者》突然睜開電子眼：“認知失調是階級躍遷的必經之路，先生。“

當林綰綰遞來第二杯香檳時，董重注意到杯底沉著枚微型芯片。酒液入喉的剎那，無數財務報表在味蕾上炸開——1982年波爾多葡萄園的日照時長、橡木桶運輸的碳排放交易、甚至每位釀酒師的人生負債表。

“這是味覺可視化系統。“林綰綰的虹膜變成股票走勢圖，“您現在喝的是3.2個中小企業的年利潤。“

董重扶著不斷增殖的巴洛克廊柱，感覺胃部正在經歷次貸危機。當他望向墻上的莫奈《睡蓮》，畫中的花朵突然變成無數張饑餓的嘴，齊聲背誦《資本論》的段落。

“建議關閉聯覺共情模塊。“林綰綰將溫度調節到22.5℃——這是最適合金融決策的室溫，“您的心跳正在沖擊安全閾值。

真皮沙發突然凹陷成黑洞。董重墜入克萊因瓶結構的社交空間，六個維度的屏幕同時播放不同畫面：華爾街的熔斷警報、緬甸翡翠礦的奴隸交易、前女友在寶馬X5里補妝的監控錄像。

“您的消費行為正在重組世界經濟。“林綰綰的聲音從四次元傳來，“星海國際航運集團的股權轉讓需要...“

董重突然被拋回現實。他發現自己正用金筆在空氣中簽字，墨水流淌處浮現出集裝箱船隊的3D模型。系統光幕彈出猩紅提示：【新手任務剩余47分鐘】

“購置服裝就能獲得航運集團？“他扯開愛馬仕領帶，昂貴的絲綢在掌心融化成數據流，“這他媽是什么黑童話？“

“消費主義本就是現代煉金術。“林綰綰的耳環變成兩個旋轉的克萊因瓶，“您每花出1元，系統就會在實體經濟生成100倍錨定資產。“

當董重走向衣帽間時，智能鏡面突然播放他的人生走馬燈。二十歲生日那碗長壽面標價3000萬，初戀的初吻被估值為上市公司控制權，父親在透析機上的呻吟聲正在暗網拍賣。

“請選擇記憶抵押物。“鏡中倒影露出銀行家的微笑，“推薦使用2023年7月15日23:47分的絕望情緒，對沖基金給出AAA評級。“

董重砸向鏡面的拳頭被量子力場吞噬。裂紋中滲出黑色原油，地面突然變成期貨交易所的電子大盤。他看見自己的童年記憶正在K線圖上跳動，每段痛苦都在為航運帝國的建造添磚加瓦。

“這就是資本的原始積累。“林綰綰的裙擺化作道瓊斯指數曲線，“系統不過是將隱形的剝削具象化。“

更衣室的智能魔鏡掃描董重身體時，突然發出刺耳的警報。他看見自己的骨骼被標注成礦業股份，肝臟估值對應醫療集團控股權，甚至睫毛顫動頻率都被換算成期貨波動率。

“建議發行身體債券。“鏡面浮現瑞士銀行的金庫畫面，“您的疼痛耐受指數可擔保三艘LNG運輸船。“

董重扯下西裝外套摔在地上，織物卻自動重組為囚服條紋。當他抬頭時，發現林綰綰的脖頸處浮現條形碼，下方小字顯示：第七代商業素體-高凈值客戶服務型。

“你們都是系統制造的NPC？“他掐住人形終端的咽喉，感受著機械氣管的收縮。

“您也是。“林綰綰的聲帶發出合成音，“從接單超時的外賣員，到擁有量子賬戶的資本化身——區別只在于認知權限。“

落地窗外突然出現倒流的暴雨。董重看著自己破碎的外賣箱在時空中重組，手機上的罰款通知變成股權授予書。當他想觸碰窗外的幻象時，林綰綰突然切斷能源供應。

“這是平行世界的您。“她調出七百個董重的生存狀態監控，“97%的概率在車禍中癱瘓，2.3%的概率搶劫入獄，只有0.7%的幸運兒能觸發系統。“

黑暗中的全息投影開始自動播放：某個時空的董重在病床簽署器官捐贈協議，另一個時空的他正用扳手砸碎4S店玻璃，還有無數個他永遠困在暴雨夜的配送路上。

“現在您明白了。“林綰綰點燃生物乙醇壁爐，火光里跳動著債務人的哀嚎，“所謂神豪系統，不過是幸存者偏差的實體化。“

當董重終于踏進車庫時，十五輛超跑同時亮起車燈。帕加尼風之子的鷗翼門上流淌著血液般的車漆，他伸手觸碰的瞬間，突然看見馬來西亞橡膠園里割膠工人的斷指。

“這是碳纖維的代價。“林綰綰將手按在蘭博基尼發動機蓋上，“每1克復合材料需要2.3升童工的汗水。“

董重蜷縮在柯尼塞格的陰影里嘔吐，昂貴的鱷魚皮鞋踩在自己吐出的膽汁上。當他抬頭時，發現車庫里所有名車都長出了人類牙齒，發動機轟鳴聲夾雜著非洲礦工的葬禮歌謠。

“認知濾鏡正在關閉。“林綰綰的聲音帶著冰冷的慈悲，“您準備好看見真實世界了嗎？“

系統光幕突然炸成血紅色：【警告！宿主精神熵值突破臨界點】

再次清醒時，董重躺在鵝絨填充的認知繭房。林綰綰恢復成初始模樣，正在沖泡加了神經阻斷劑的藍山咖啡。落地窗外是精心偽造的暴雨夜景，每個雨滴都藏著安撫性的數據包。

“系統為您定制了舒適謊言。“她遞來鍍金平板電腦，“您現在看到的是經過67道美化濾鏡的現實世界。“

董重劃動屏幕：星海國際航運集團的員工在虛擬海灘團建，實際上他們正在索馬里海域與海盜交火；剛收購的五星級酒店顯示客滿，實則是用于洗錢的毒品中轉站；蘇明雪的LV旗艦店直播畫面，掩蓋著地下室的文物走私。

“現在要終止新手任務嗎？“林綰綰的睫毛顫動頻率提升15%，這是系統設定的憐憫參數，“您仍有選擇平庸的權利。“

董重望向車庫方向，那些吃人的鋼鐵巨獸重新變回溫順的超跑。當他咬破舌尖用疼痛保持清醒時，嘗到了父親透析液的味道。

“去國金中心。“他扯下靜脈注射的認知穩定劑，“我要見見那位翡翠吊墜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