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是坦率些比較好。”已經走到這個地方再說自己是出門打醬油的顯然有些不合時宜,他打起精神,盡管瘦削的臉頰因為過度的熬夜顯得蠟黃,雖然這和他原住民是黃種人的原因密不可分,但他濃重的黑眼圈和掩蓋不了的抽動都在證明同一個朝向。
他們站在街道的交匯點,大雨沒有輕易掃去首都街道的繁華,不少人撐著傘拖家帶口的去一些羅伯特不敢消費的高檔餐廳用餐,教授似乎也是看出了他這方面的想法,指了指他手上有些過于寬大的黑色禮帽。
“帶上這個和我去一趟洗手間,如果你愿意我們可以在觀影結束之后去維多利亞餐廳一起共進晚餐。”
“那未免也太早了些,現在才上午十點,應該是吃午飯吧。”
教授嘴角微微一咧,“是早了些,但是絕不會比你想的更早。“
“您說話一直彎彎繞繞的嗎?”
“你是希望所有人都知道這里面在進行著地球上最高層次的學術研討會嗎?”希拉克譏諷地笑道。
“所以為什么選擇這里,總感覺會被其他人旁聽。”洗手間里四下無人,卡夫卡不習慣地想要摘下那頂并不怎么合適的帽子卻被阻攔。
“帶上這個。”
“鳥嘴醫生的面罩?你要我帶這個做什么?”
“能來這里的機會可不是什么人都有的,巧合的是我的研究方向正好包含在了第二大會的議題之中,照例我可以帶一到兩名學生參與,而你的那種通行證就是屬于其中之一,他叫瑪恩納.涅菲利,不過現在已經下落了,但這張預先制作好的通行證我不打算浪費,或許你來聽到那些前沿的新看法能改變一些原先的打算,這是最好不過的了。”
“如果學這東西能讓我的家族享譽盛名說不定我就真答應了。”
“那倒不可能,政府目前是不支持我們把過多資金花在探究一句寓言性質的話這種項目上,他們真正需要的是對本國發展有用的歷史。”希拉克邊洗手邊說道。
“比如那些污造殖民地自古屬于帝國的鬼話?”
“誰知道呢,這和我沒關系,那種杜撰性質的故事要真的能考古到什么有力的證據才真是見鬼了。”
這種看法在當時的帝國算得上前衛和反抗,在高壓統治之下的知識分子幾乎都等同于公務員一般順著統治者的話語和不怎么合理的條條框框形式,言論自由基本形同虛設只是不存在史塔西那樣的情報機構監督罷了。
因為當下的局面一片大好,帝國的未來是整個世界的發展趨向。
聽到了罕見的不一樣的論調羅伯特也不禁對眼前這個老男人心生幾分敬畏,雖然口頭上不想承認但如果真的可以或許成為他的學生會比現在這種勞神的偷摸更好。
檢票處幾位塊頭明顯格格不入的檢票員在檢查了二人的票據后將二人帶到一個羅伯特從未察覺的墻壁前。
“好熱?”羅伯特感受的到那扇門在沉默地吞吐著熱氣。那個檢票員什么都不說只是站著,燈光湮滅只留下墻壁上浮現出淡淡的熒光凹痕,大致是與通行證的大小一致,在放置過后那墻內傳來一陣有些嘈雜的震動,放映廳外此時也響起了響度極大的音樂,這一切讓羅伯特開始切實的感知到他面對的所謂的選擇或許承擔的重量要遠遠超出他的想象。
“感謝二位的蒞臨,在入場前先簽署保密協議吧。一會兒進去后我們還需要對二位進行進一步的身份核實,在此過程中我不能對二位的提問做出任何回答還請見諒一切為了帝國的偉大光榮。”
“當然了同志,一切以帝國權益為優先。”希拉克的形象一下子從原先的不正經轉變成一個羅伯特刻板印象中帝國捍衛者群體所持有的特色愚忠與木訥。
“糟了。”通行證被收走后羅伯特忘記了一件重要的事情,他并沒有刻意去記住那張卡上的信息,包括姓名拼寫,住址之類的信息一切在他腦子里可以大致歸類為空白。
名字,剛剛應該提到過,但他只記得瑪恩納這個名,姓氏什么的沒記住啊,而且他壓根也不能確認拼寫是否正確,這里的保證書需要寫全名嗎?還說只要寫上瑪恩納就能高枕無憂了?
強尼看不到他的表情,但他那老成而敏銳的目光卻仿佛洞穿了一切般。
“可以請您先摘下面罩嗎?”
“不好意思先生,你也知道我的愛徒瑪恩納才在公眾面前露面不久,這孩子性格比較悶不太愿意以真面目示人。”
“是的希拉克.金先生,對于瑪恩納.涅菲利先生的事跡我們都有所耳聞,但即便如此這次的實踐性質要求我們必須對其進行錄像以便于后續工作的方便,也是為了保障他的權益不會被某些濫竽充數的社會人士糟踐。”
太好了,叫瑪恩納.涅菲利,這下倒不至于那么慌亂了。
安全審核員強尼的臉上看不出什么名堂,盡管就語調而言是略帶有威脅性質的,但倒也還不至于是那種明晃晃的貼臉質疑,羅伯特自己閑暇之余也是閱讀了不少的小說,一般遇到這種跳臉質疑情況不是殺出某個陌生領導為主角擔保就是突發更重要的事件讓主角蒙混過關逃過一劫,但眼下自己顯然兩個條件都沒法立即達成。
那那個老頭子讓我帶面具的意義又是什么?他自己都不清楚這里的審核機制嗎?
不對!他的表情并不慌張,還是一如既往的如平靜的大海般溫和,而且還相較于平常還更有一種催促著他人照著自我意愿行動的鼓勵之意。
原來他的眼睛是這樣的瞳色這樣的生動嗎,是無論多么鮮活的靈魂都難以擁有的類型。
將信將疑羅伯特根據教授先前的指引把鳥嘴面具摘下,一旁的幾位監審員發出了短暫的嘈雜聲,強尼的表情管理有些失衡,似乎在說白人的殿堂居然有殖民地人種涉足。
該感到恥辱嗎?羅伯特實則沒有太大的感覺,他終究是要作為政客在更多公眾場合活動的,這點恥辱只是今日的專享。
“好的,以后這張照片將作為您活動通行證的證件照,您可以接受嗎。”
“就這樣吧。”希拉克似乎有些不耐煩道。
“但是表格怎么辦?我還是不會填啊!”羅伯特內心在掙扎。
這個所謂的會員號是什么,幾位數字還是說是數字與字母的搭配?
還有就是這個籍貫是什么?完全不知道啊,我甚至不知道瑪恩納是黃人還是白人,也或許他不露面是因為他是個長相丑陋的黑鬼?
“這里怎么回事?”一個年輕的女性從一道暗門走出有些不滿道:“你們已經遲到了,還想耽擱多少時間?第一輪的發言已經開始了。”
“我們還需要他們填寫保密協議。”
“那上面雜七雜八的就算了,簽完名就趕緊入場吧,雖然教授你是第三批次的發言者,但讓這么多人等您有些不合禮數吧。”
“誰讓我的愛徒瑪恩納先生天生是個賴床的困種呢?”希拉克露出慈愛的表情,但實則二人認識的時間也沒多久并且都是單方面的交集,這樣的表情顯然是早有預謀的偽裝。
從套出真名到遲到引發的事件每一件都巧合似的被他預計在內,是算到他今天一定記不住那些內容才想用這樣的辦法蒙混過關嗎。
無論如何,現在這一步的偽裝大抵是可以告一段落了,盡管那個叫強尼的家伙一直用異樣的眼光打量著自己,羅伯特已經不在乎了,他只想盡快得到他所想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