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實世界。

當禱告的最后一個字念出，下一刻，莉茲察覺到了某種異常。

空氣凝固了，周圍的聲音被吞噬殆盡，只剩下胸腔里在瞬間變得急促的心跳回響。

來自更高層次的目光無形卻無所不在，仿佛帶著實質的重量一般，牢牢地按住她的靈魂，讓她的身體不能挪動分毫。

視線所及之處似乎被抽離了顏色，天地間只剩下一種令人窒息的寂靜，讓她的存在被剝離成赤裸的靈魂，毫無掩飾地暴露在祂的面前。

但她知道，那不是惡意，不是敵意，而是一種凌駕于一切之上的審視。

她唯一能做的，只有低頭俯首，在祂的注視下渺小得仿佛一粒塵埃，卻無法逃避，也無力反抗。

成為使徒以來的十年時間，她首次感受到了來自一位真神的注視。

不知過了多久，或許是幾個小時，又或是只有短短的幾秒鐘，那如山岳般沉重的注視才逐漸消失。

隨之一同消失的，是莉茲身上的獵顱者標記。

“那就是......神靈的一瞥......”

莉茲的額頭逐漸冒出冷汗，膝蓋隱隱發軟，讓她想要不顧形象地坐在地上。

她并不感到慶幸，也不感到榮幸，內心反而涌現出了深深的后怕。

退后了幾步，靠在酒館的墻壁上，她這才沒有摔倒在地。

直到這時，她才回想起了多年前一位來自正神教會的牧師給予她的告誡。

神之名重如天地，光如烈日，暗如深淵。

神之形不顯其面，非因隱秘，而因慈悲。

就算在這個諸神不出的時代，那些正神教會的使徒們也不敢隨意念誦其他神靈的尊名，哪怕他們知道就算這么做了也大概不會發生任何事情。

此時，作為野生使徒的莉茲，才終于明白了那些正神使徒們將神靈的尊名當作禁忌的原因。

一旦誦念了尊名，就相當于主動與那位存在建立了聯系。

屆時，你的生命就不再掌握在你自己的手中了。

莉茲深深地呼吸了好幾次，才勉強將那快要爆炸的心臟一點點平復下來。

她的目光看向了墨恩，不禁一愣。

原本看起來精力充沛的墨恩，此時卻瞳孔渙散，臉色蒼白，看上去比她的狀態還要差許多。

“你......沒事吧？”

莉茲試探著問道。

“沒，沒事。”

墨恩揉了揉太陽穴，勉強保持著正常的語氣。

事實上，他很有事。

原本他以為靈性降低僅僅會體現在數值上，這才毫不猶豫地選擇了將靈性轉化為信仰之力。

可沒想到的是，他自身也要承受一種仿佛靈魂被撕扯一樣的痛楚。

這種事情，在當玩家的時候可從來沒有出現過。

“你......”

莉茲張嘴，欲言又止。

對于自己的這位新主人，她還有很多想問的。

但現在最緊要的事情已經解決，剩下的問題都可以之后再問。

他們已經在這里浪費不少時間了，再繼續閑聊，就真的要被執法者抓走了。

“雖然獵物標記消失了，但只要我還在這座城市，那些賞金獵人就還能找到我。”

莉茲將自己的隨身行囊帶上，一副準備離開的模樣，問道：“接下來，你準備去哪座城市？”

“哪都不去，我們就留在這座城市。”

墨恩依舊揉著太陽穴，語氣雖然虛弱，但十分鎮定地說道：“一些賞金獵人而已，不算什么。”

“你只是一個黑鐵下位的使徒吧？”

莉茲的眉毛挑了挑，上下打量著這個似乎有些沒有理解情況的神父：“那兩個賞金獵人可都比你強，你確定你能對付得了他們？”

“你知道那兩個賞金獵人為什么會逃走嗎？”

墨恩卻并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反問道。

聞言，莉茲思考了片刻，很快便反應了過來。

因為未知。

在他們的計劃之中，需要對付的人只有莉茲一個人。

可是墨恩的加入卻打破了他們原有的計劃。

當然了，他們畏懼的并不是墨恩本人，而是墨恩背后潛在的勢力。

在弄清楚墨恩的底細之前，他們是不會動手的。

在莉茲身上的狩獵標記消除之后，他們就更不敢隨便動手了。

“我們不必著急，以他們逃走時那種果斷的樣子，在真正弄清楚我的背后其實一個人也沒有之前，我們有很長的發展時間。”

墨恩依舊是一副處變不驚的模樣：“在那之前，我會在這里招募新的成員，讓他們成為我們的助力。”

“別說笑了神父，沒有所屬勢力的使徒本就稀少，在這種邊境城市就更少了。”

莉茲微微搖頭，建議道：“我們還是走吧，去其他城市，不僅能夠擺脫賞金獵人，還能遇到更多野生的使徒。”

野生的使徒是非常稀少的，因為對于絕大多數人來說，成為使徒的唯一辦法就是加入教會。

而一旦成為教會的一員，想要退出，幾乎是不可能的。

像莉茲這種能夠不受秩序教會的束縛，在外面當個自由的冒險者的人，非常稀少。

但是墨恩從一開始就沒有打算招募使徒。

“再等等。”

墨恩看了一眼系統頁面中顯眼的倒計時，站在原地沒有移動的打算。

“等什么？”

“還有二十秒。”

“什么二十秒？距離執法者到達還有二十秒？！”

“十秒。”

“我根本聽不懂你在說什么......”

墨恩這副態度讓莉茲十分抓狂。

雖然不知道自己的新雇主在等什么東西，但她知道不能再停留了。

正當她準備一把扛起墨恩跑路的時候，墨恩的嘴角露出了一抹笑容，指向了酒館的正中央。

莉茲回頭一看，瞳孔瞬間收縮。

在她完全沒有察覺到的情況下，不知何時酒館中竟然無聲無息地多出了三道人影。

沒有腳步，沒有預兆，甚至沒有使用權能所散發的靈性。

如此詭異的一幕讓她本能地握住了劍柄，精神與肌肉在一瞬間緊繃。

“將劍收回去，不用擔心。”

看到系統面板中《命運》首次內測倒計時歸零，墨恩調整好了狀態，說道。

“他們，正是我等待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