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納森聽說了昨天黑蛛幫內部似乎出現了某種騷亂，只不過他們立刻封鎖了消息，就算是執法者也還沒有查到。

現在看來，昨天黑蛛幫內部出現的騷亂大概就是墨恩引起的了。

他的膽子竟然這么大？

連勢力根基都沒有穩固下來，就已經和裂巖城四大黑手黨之一，行事風格最殘酷的黑蛛幫產生摩擦了？

不，這已經不只是產生摩擦的程度了，廢掉了一位黑蛛幫干部，這已經和全面宣戰無異。

今日，他又去搗毀了黑蛛幫在城外森林里的奴隸營地，解救近百名奴隸，又俘虜了另一位干部。

這或許是黑蛛幫近十年來損失最大的一次。

無論是單純地為了利益，還是為了作為四大黑手黨之一的尊嚴，黑蛛幫都不可能放過他了。

不過，比起這些，他更想知道另一件事。

“你確定你有著承擔黑蛛幫怒火的底氣嗎？”

喬納森的聲音低沉下來：“以你現在放在明面上的勢力，想要和黑蛛幫作對，就是在打一場注定會輸的戰爭。”

要知道，溪木城中作為秩序陰影的舊神教會，最強的戰斗力可是一位黃金上位的使徒。

即使如此，他們依舊在溪木城里暗中發展了一個月，才開始挑戰掌控著溪木城地下世界的強大勢力。

如果墨恩的勢力和溪木城里的舊神教會相差不大，卻在一天之內做到了他們一個月才做到的事情，這無疑證明了墨恩作為秩序陰影的優秀。

做事風格太快、太狠，又太對，這讓喬納森在感到驚喜。

可是，他太弱了。

弱小是原罪。

無論他做出了怎樣的成就，如果無法承擔后果，那就毫無意義。

“我知道。”

墨恩沒有反駁的意思，反而點了點頭。

這份坦然讓喬納森一時語塞。他原本是想敲打他，提醒他別以為破了一兩次局就能橫行裂巖城。

但對方竟毫不避諱地承認了自己的不足，這讓他的斥責反而顯得多余了。

“那你還敢這樣做？”

喬納森追問，語氣比剛才更加沉冷：“你知道黑蛛幫在城里有多少耳目嗎？你知道他們光是常駐打手就有多少人？你知不知道，僅僅是今天晚上，黑蛛幫的首領就可以動用五條線上的資源，把你從城里抹去。”

“所以，我才要在他們動手之前先動手。”

墨恩的語氣依舊平靜，語氣像是在陳述一個已經演算過千萬次的事實：“我從那位秘書口中得知，黑蛛幫的首領凱·修斯特目前并不在城內，也就是說只要我能在他回來之前將他的手下全部殺死，能動用的資源全部吞下，甚至讓他的盟友們不再支持他，我就能得到與之對抗的機會。”

“你......這是在賭命。”

“想要以弱勝強，總要承擔風險。”

看著墨恩一副淡然的表情，喬納森的臉上罕見地浮現出一點復雜的情緒。

現在想想，這個年輕的主教似乎一直都在賭命。

參與到狩人針對莉茲的獵殺之中，與狩人為敵，并將那位噬主的兇犬收為屬下。

冒著被審訊甚至關押的風險，在他這位執法官的面前說出只有少數秩序教會高層才知道的機密情報，搏得了成為裂巖城秩序陰影的機會。

如今，在與黑蛛幫為敵后，又要和時間賽跑，賭自己能夠在凱·修斯特回城之前，將他留在裂巖城里的勢力所吞并。

這對于任何事情都以穩定為首的秩序使徒來說，完全就像是瘋子一樣的行為。

作為一座城市的執法官，喬納森見過很多性格迥異的人。

而墨恩，是他從未遇見過的那一類

他明知道自己弱小，卻從不否認，也不試圖掩飾。

他踏在一條注定荊棘遍布的路上，明明沒有堅定的信仰或信心，卻不知為何也看不出半點的動搖，而是帶著一種冷酷的清醒走向那不明的終點。

是因為他并不把自己的生命放在心上？

還是因為有著不得不賭命的原因？

喬納森并不清楚，至少現在，他還對這位舊神教會主教的事情依舊稱得上一無所知。

不過無論如何，既然他愿意賭命，那喬納森也不會去勸說什么。

賭輸了，就當他們兩人從未見過，裂巖城以前是怎樣，今后就是怎樣。

賭贏了，那或許裂巖城這六十多年來未曾改變的四大黑手黨共治的局面，就能迎來改變。

“嗯，你可以走了。”

原本，喬納森是打算這么說的。

可是當他看向墻上的那張手繪地圖的時候，卻無論如何都再也說不出口了。

那一個個標注在地圖上的紅點突然變得刺眼起來，像是一個個從未愈合的傷口。

他想起自己剛成為執法官時的誓言，【以秩序之名，守護裂巖城的安寧】。

多么諷刺啊。

為了維護表面的秩序，他不得不縱容那些真正的罪惡。

而現在，一個外鄉人卻要做他本該做卻不敢做的事。

喬納森握緊了擺放在桌上的一枚銀質徽章，那是秩序之神的圣徽，他將徽章緊緊握在手心，直到邊緣刺痛皮膚。

“那位秘書，把他交給我吧。”

半響之后，喬納森說道：“我也有一些想要從他口中得到的情報，最遲明天中午之前，我會將經過驗證的情報交給你。”

“你愿意插手？”

聞言，墨恩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毛。

喬納森愿意插手，他當然是很樂意接受的。

雖然莉茲也是秩序使徒，有著真實之眼，但喬納森作為黃金位階的審判者，無論是權能強度還是熟練度必然都在莉茲之上。

由他親自審問，必然能夠得到更加精準的情報。

只不過，由莉茲審問，和由喬納森這位執法官審問，所代表的含義可不一樣。

“既然你都賭命了，我作為直接受益者，連小小的跟注都不愿意跟，就太沒有誠意了。”

喬納森淡淡地說道：“墨恩神父，我愿意賭你的成功。”

執法官親自審問，就代表他也踏足了這攤渾水。

如果墨恩失敗了，凱·修斯特回歸裂巖城，知道了他的秘書被執法者進行了審問，必然會連同其他三大黑手黨一起對執法者施壓。

而喬納森為了讓墨恩的行動更加順利，愿意承擔這樣的風險，便表明了他很看好墨恩，愿意進行一定程度的投資。

“那就多謝了。”

“不客氣，把你需要知道答案的問題寫下來，我一會兒就去親自審問。”

喬納森將羽毛筆與一張白紙遞給了墨恩。

不久之后，將自己需要驗證的情報寫下后，墨恩便與他道別了。

他還需要將這次的戰利品和解救的法朗克人帶回難民營地，今晚更是還有安魂儀式要進行，自然是越早回去越好。

看著墨恩離開的背影，喃喃低語。

“是個不錯的年輕人，可惜現在的實力太弱。”

頓了頓，他又低聲加了一句。

“......也許，只是現在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