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月從小養在深閨，吃住衣行均有人伺候。這一遭出門，卻是新的生活。剩下的首飾兌換了些碎銀子，從當鋪出來，掩面穿戴如普通婦人穿梭在人群中。這是身上僅剩下的銀兩，她只在餅鋪買了幾個充饑，剩下的都用來買藥了。

一連幾日的變故，令她一時之間失去了方寸。平城說大不大，說小不小。買干糧的間隙，還聽到平頭百姓議論李家的事情。

喜事變喪事，什么樣的版本都有。玄月行色匆匆不小心與人擦肩而過。被撞的人一下子就攔住了她的去路。細細高高的男人，鳳眼吊眉。

“小姐走路怎么直往人身上撞呢？”

“哎呦呦。”

調戲的話未落，忽然兩人之間出現了一只白色蝴蝶，玄月見它撲騰了翅膀兩下。

僅兩下，就看到星星點點的白色粉末飛揚開來。

“怎么回事？我咋看不見了”那人赫然慘叫道。

玄月這才發現蝴蝶是自己身上飛出來的，一只，然后兩只，好幾只。猛得從自己白色麻衣間飛出。

白色有毒的粉末，登徒子眼睛瞬間起了一層霧。

玄月見那人旋轉亂舞，趕緊從他身邊逃走，白色蝴蝶也一并跟上了她。

這是凌翼飼養的靈蝶，常人是看不見的。散毒布瘴，成長需要吸取將死人的魂氣。

它不是什么好東西。只是玄月一雙陰陽眼，看得清清楚楚。那些蝴蝶飛過來落在她肩頭，停下之后。與衣服完全融為一體，一點也看不出痕跡。

知道這些蝴蝶保護了自己，玄月也任由它們停留。

凌翼在客棧里施術。在玄月外出之時，放了幾只靈蝶在她身上。

剩下所有的靈蝶也都放出去了，收集李家公子散落的魄。

魂歸鬼差，人為妖物所害。一定是有碎魄留在事發地。凌翼以壽施術，想把李家公子的魄結成，最終了解他被害的真相。

但此等術法是相當耗損精元的。

靈蝶翩翩，循著一種常人所聞不到的味道，飛入李家。駐足停留在草叢間。悠悠綠色，兩只幼貓咪咪叫個不停。纏繞盤旋，忽得一只碩大的黑貓從屋檐斷處撲過來，一下子撕碎的了兩只靈蝶。靈蝶破形，一縷青煙灰飛煙滅。

剩下幾只靈蝶帶上從小貓背上撿拾的魄，紛紛高飛逃走。

靈蝶一旦發現追蹤物出現在某一個固定的位置，便會召喚更多的出現。

常人看不到大片的靈蝶飛入李家后院，只有道士用了無相水才能看到此番景象。寧風非常好奇有人竟然連靈蝶都用上了。這些不尋常的景象，正如小師妹說的一般。那個半路殺出來的奇怪小道士，的確不是一個正經的道人。

正派道士是不會用靈蝶的，世間既有正派修仙的全真道士，當然也有很邪門的小道士。專門走一些偏門術法，圈養妖物，抓鬼騙人斂財暴富。。

寧風是想查清楚李家公子的死因，但他們先他一步。

跟隨靈蝶回路，半道上看到一個女子身上棲息了好幾只白色的靈蝶。那人一身麻衣，面帶紗。

寧風斷定那人便是王家小姐。一柄利劍猶如羽毛輕落在玄月肩頭，攔住了她的去路。

面若冠玉的翩翩公子，裝扮十分華貴，像極那個惡毒的小郎君。玄月開口“公子，為何攔我？”

“敢問小姐是否姓王，名玄月。”

“公子認錯人了。”玄月矢口否認，寧風不信，一劍砍向她衣裳的靈蝶。

“不要！”

“小姐為何與妖道一起。可知這靈蝶有毒。”

玄月一概不認，反問，“你又是何人？”“是與那道君一伙的嗎？”

寧風不回，一味自說自話；

“妖道恐與李家公子被殺有關。小姐還要與他生活在一起嗎？”

“小姐靈力強大，既然能看到靈蝶之物。李公子當日之死必然知曉。”

玄月十分討厭眼前之人，那個小道君與眼前的人都是一丘之貉。

“你們不是官差，又為何如此多管閑事。”

“有時間抓妖捉鬼，為何為難我與凌翼。”

“小道君惡毒，公子你又是如此自以為是。”

玄月自小通靈。一切不該看到的東西，都能看到，魑魅魍魎如影隨形。她的確對凌翼撒謊了。

她看到了什么妖物取了李的心。只是她不會一點道術，只能假裝什么都不知道。

她也不想成婚，所以凌翼來救她的時候，不知覺地撒謊了。

她想他救他出去，遠離李家。她與李家公子沒有半點感情，她只想離開李家。

玄月自然不是寧風的對手，三兩下就被他用繩束了手。

“小姐莫怕，抓了妖道，我自然會放了你。”寧風說話還客氣，想要玄月當誘餌。玄月身上的靈蝶都飛回去了。

寧風把玄月帶入一個窮巷。粗魯地摘下她頭上戴的惟帽，卻沒想到整個人怔在原地。

眼前的這張臉，杏眼汪汪，小唇水潤，白皙鵝蛋臉，楚楚可憐。與方才咄咄逼人的聲音完全相反。

他以為是個英氣的女子。

但僅一瞬，寧風不爭氣地，慌亂地又去解她手上的繩子。玄月瞅著眼前的人神經兮兮的。

松綁之后，又恭敬地把惟帽還給她。

對方熾熱的目光侵略玄月身上的每一寸。她不自覺地后退了幾步，像一只受到驚嚇的小兔子。

寧風也是翩翩君子，心慌意亂，但還是有分寸。只是一見鐘情，一顆心突突的，仿佛要從胸口蹦出去。

他開始后悔自己剛才的魯莽，想要上前一步，反而嚇得玄月退無可退。

“月兒！”靈蝶終于聰明的帶回了凌翼。他背著劍出現在盡頭。

寧風看到那個身著黑玄衣的男子，他口中的妖道。玄月趁機把手中的藥盡數撒在對方身上，一個間隙，她飛一般地跑到了對方身后。

玄月嚇得一把死死抓住凌翼的手，整張臉貼在他身后。

小聲嘟囔，“他們是一伙的。”

“呦，那個瘋癲小子原來還有同伙。”

“小子，李家公子是被貓妖所殺。與月兒半點關系也沒有。”凌翼的靈蝶已帶回李家公子慘死的碎魄，以自己的壽命為代價，施法結成完整的魄，得知了來龍去脈。

“你也是修行之人，定知道掏心死法不可能是常人所為。”

“不然你們怎么會出現在平城。千里迢迢從京城過來。”

寧風信他的話，修行之人不會愿意折壽來換取真相。

“你亂修術法，不怕反噬?結魄要了你多少壽元？”三分譏諷，其實寧風自己都做不到喚養靈蝶。因為靈蝶有毒，毒性太大。

“哼！”凌翼右手拔劍，劍指寧風。“我會抓到貓妖本體，讓你們交差。”

“你們休得在騷擾月兒！“你”！“還有你那瘋癲同伙！”

“我給你三日，三日后沒有貓妖本體，我自然稟告首府大人。李家公子系王小姐所殺！”

“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

來日方長，寧風之所以沒有糾纏，是因為他首先要完成師傅的交代，幫小師妹解決這個事情。

他的師妹不是個好脾氣，當然師傅也是一樣。

靈蝶帶路，跟著它們一起到了叢林深處。參天大樹靈蝶旋轉起舞，漸漸出現一個白透的熒光幻影。這就是結出的碎魄。

玄月站在月影下，攤開手看到凌翼在自己手上用血畫的符咒。

她只知道他的血咒可以避靈蝶毒，卻不知道他為了查明真相。結魄耗損壽元。玄月小嘴一癟，無力地蹲下來，眼淚珠在眼眶里打轉，她知道自己錯了。徹底錯了。

她不應該撒謊。她不應該隱瞞。

凌翼轉頭看到淚珠人兒，心慌意亂，“怎。。。。。怎么了月兒？”

“對不起，我不應該騙你。我看到了，我都看到了。”玄月哭著，先是啜泣，繼而忍不住自責地嚎啕大哭：“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是我不想嫁人，我才騙你的。”

“我。。。。。。。”

“我想你帶我離開那里。”

“我看到了，看到貓妖了。”玄月跪坐在地上，整個人哭得幾近崩潰。“對不起，對不起，是我害得你折壽結魄。”

從來沒有人在乎過她吧。從小到大哪怕是多次告知家人可以看到一些奇奇怪怪的東西。

麻木的人遇到心疼她的人，緊閉的心門裂開，泄洪的閘，淚如雨下。

凌翼心疼地把她抱進懷里，低聲呢喃：“月兒，月兒。”抱住他此時最心疼的寶貝。

“是我愿意做的。”

“自己愿意的呢。”

是的呢，是凌翼自己愿意的呢。他抱著玄月，高興得煙花怒放。抿了唇，只覺得嘴巴里像吃了糖。

玄月哭得腿都麻了，站不起來。凌翼把她抱到一個樹墩上，從懷里掏出一個棗泥糕。

“餓了吧”“這個很好吃的呢！”凌翼小心翼翼剝開油紙，遞到玄月嘴邊。

玄月張開嘴，咬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