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代，鄉村想要去縣城，要么趕馬車，要么就蹭順風車，剛好早晨劉大柱子開著拖拉機去縣城辦事兒，好多人提前都在楊德家門口等著。
周揚簡單的吃了口飯，然后背著一個柳條兒編織的背簍，穿著破皮襖，腳踩那雙羊毛氈子制作的靴子，頭戴狗屁帽子出現在了楊德家門口。
一大早的鄉村，男人們負責喂牲口，女人們則是生活做飯，炊煙裊裊，空氣中彌漫著柴火燃燒之后的人間煙火氣。
數九寒冬，孩子們都縮在被窩之中等待大人將烘烤暖和的衣服送進被窩，稍大的孩子則是幫著大人忙活。
這時代很窮，但充滿人間煙火氣，人與人之間是有人性的，不知道什么時候開始，人性兩個字變得十分冷漠。
周揚呆呆地看著飄蕩在空中的炊煙，抽了抽鼻子，沒有汽油味兒，單純的煙火氣和人情味兒。
咯吱，咯吱...
踩著沒有融化的積雪，來到楊德家門口。
大門虛掩，周揚推門進入！
汪汪汪...
楊德家的狗對著自己跳躍著，似乎是在歡迎周揚的到來，周揚在兜里面掏出半塊兒玉米面發糕，隨手扔給狗子，然后進了屋。
楊德正在吃飯！
只是看得出來昨天喝多了，今天早晨沒什么胃口。
“這么早就過來了啊？”
楊德揉了揉腦袋，抓起來半塊兒饅頭遞給周揚，道：
“來，吃點！”
周揚拒絕道：
“我吃過了，你自己吃吧！”
“我說楊德同志，你行不行啊？”
“昨天喝的酒，今天還沒醒酒呢？”
“我可是告訴你啊，不能耽誤了我發財，你要是不行了，我自己就去了！”
楊德揉了揉還在發脹的腦袋，道：
“老弟啊，明兒個林貴家殺豬，就一天的時間，咱能打多少啊？”
“你當去割麥子？要不我商量一下你姐，咱倆后天再去？反正那些東西在山上也跑不了，你說呢？”
周揚隨手在盤子里抓起一塊五花肉送進嘴里，鄙視的看著楊德道：
“完蛋玩意兒，后天都臘月十一了，我還沒趕年集，家里也沒錢了，這次我還指望打獵賺點外快呢！”
“雖然兩千彩禮不需要，但起碼的三大件兒，酒水，彩禮這些雜七雜八的錢賺回來吧？”
“胡鬧，這不是有我跟你姐姐呢？”楊德指了指酒桶，“想喝酒自己倒！”
周揚也不客氣，取過來一個酒杯到了半杯酒，然后坐在楊德的對面，道：“你還有兩個孩子呢，一個小小的小隊長，這結婚彩禮最起碼要五百塊吧？三轉一響，自行車，縫紉機，手表，這三個加起來也要五六百，收音機我是不要的，我要一個十四英寸的黑白電視，那玩意最少也要四百塊！”
“這三項加起來都一千五了！”
“結婚辦酒席，起碼也要五百塊吧？雖然大家都隨份子，但那也是后話了，你去縣城買東西，沒錢人家可不給你。”
“說句不好聽的，你就是個小隊長，一年就三五十塊錢，種地一年能收入八九百都不錯了，我姐姐花錢大手大腳的，你家存款能拿出來五百塊都算是我高看你了！”
“而且我結婚家里家徒四壁，唯一的家用電器就是個三節電池的手電筒，吃飯的家伙事兒，最起碼的一把差不多的凳子都沒有。”
“沙發，組合柜，茶幾，凳子，臉盆架子，雜七雜八的加起來，最少也要一千塊。”
“這算起來，少說都三千塊，你拿頭給我湊這三千塊？”
“這還是結婚的成本，我準備去公社工作的同時搞個食堂，成本最少也要五千塊。”
“八千塊錢，指望我一個月三十塊？還不知道猴年馬月能湊齊呢！”
“這八千塊讓你來湊的話，也要十年吧？”
“十年的時間，我外甥和我外甥女都十幾歲了，正是花錢的年齡，難道我這當舅舅的還讓你兩口子給我還饑荒？”
楊德不自覺的倒吸一口涼氣！
隨即好奇的對著周揚道：
“難道你就不能隨大流？”
“三大件兒就不說了，我還尋思給你弄一臺輕騎呢，要不電視和自行車不要了？”
周揚抿了一口散白，認真的看著楊德道：
“你知道摩托車多少錢一臺嗎？輕騎100算是最低端的摩托車，價錢最少都在三千八百塊，你還真的敢想啊！”
“把你這個房子賣了也不夠一臺摩托車錢！”
“嘶...”楊德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
周揚道：
“處處都要花錢啊，我這還不容易結個婚，要么就不干，要么就來個大的，不為了讓林貴臉上有光，就為了爭一口氣，讓老周家那些看不起我的人瞧瞧咱周揚不是個孬種！”
楊德被周揚的話說的熱血沸騰。
忍不住吞了吞口水道：
“有志氣，可是這么多錢，你確定能在短時間內搞到？”
“別的不說，就算我們有東西在手，你覺得什么人能拿出來一萬多啊？”
周揚輕輕的拍了拍楊德的肩膀，語重心長的道：
“這你就不用操心了，到時候我肯定有辦法就是了！”
“正好這次我進山選一些好的木料，弄回來找一個好一點的師傅打一套家具。”
“鍋碗瓢盆就不說了，現在成立流行組合柜，我也準備打一套！”
“桌椅板凳，小孩子的搖搖床，這些都要準備齊全。”
“你小子想的夠多的啊，成，我跟你進山，但你要跟我保證明天早晨之前能回來！”楊德有些沒底氣的說道。
剛才周揚算的賬，可是讓楊德震驚的不知道該說什么好。
真的按照自己計劃買摩托車的話，那可上萬了！
這個時代的萬元戶，放眼整個獨石公社都沒幾個，這要是放在后面的時代，萬元戶的含金量起碼也是百萬富翁。
本來按照楊德的想法，只要周揚和林鴻舒二人的工作安排妥當，結婚也花不了幾個錢。
可是經過周揚的算計，真的是一筆不小的開支。
眼下讓自己去借錢，都未必能借到五千塊，何況真的按照自己和周揚的想法來，最起碼也要上萬塊！
這簡直就是個天文數字！
楊德抿著嘴，十分認真的對著周揚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