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祖的意思，他是類似千道流和波塞西那種存在？

可即便是神位守護者，也不應(yīng)該有那么悠長的生命才對。

心里明白，不過如今的陳夜才六歲，顯然是不應(yīng)該知道這些才正常。

陳夜木然搖頭。

梁冰云自嘆一笑：“我也是老的糊涂了，你這個年齡段的孩子，哪里會成天浸淫在宗門藏書閣里。”

“老夫雖留下了不少關(guān)于神祇的卷本，也不知過了這么久了，到底還傳下來了沒有。”

他看著陳夜，解釋道：“所謂神祇守護者，即是神明行走在人間的意志代表。”

“得神明的庇佑與恩惠，作為代價，守護者需畢生侍奉神明，指引和輔助神祇所選擇的傳承者，繼承神位。”

“至于老夫為何不死不滅，呵呵。”梁冰云淡笑一聲：“孩子，你過來。”

聽到他招呼自己，陳夜連忙來到祭壇前方。

等靠近了，仔細觀察過后，陳夜吃驚的瞪大了眼眸。

“發(fā)現(xiàn)了嗎？”

梁冰云抬起手掌，然后朝著自己心臟的部位猛地抓去。

詭異的是手掌居然穿過了他的身體。

“我現(xiàn)在這具身體是半虛半實的狀態(tài)，借由殘留的一抹冰神神力，才以護得靈魂不散。”

這位枯槁老人，臉上總是掛著慈祥的淡淡微笑。

陳夜沉默，心里五味雜陳。

上萬年的枯坐，被埋藏在冥寒天池地，終年不見天日。

他這位先祖，到底忍受了多少孤寂，又擁有著多堅毅的信念。

死后不得輪回，只為指引未來的冰神神位傳承人。

可已經(jīng)過了數(shù)萬年了啊，作為守護者得到的那一點點神恩，難道還沒還完嗎？

念及至此，陳夜對冰神的感觀急劇下降。

這種做法簡直比初代修羅神還惡心。

面前的陳夜低沉著臉，一言不發(fā)。

梁冰云笑道：“是在想我被囚禁這里幾萬年，悲憫老夫？或者說替我感到不值？”

陳夜語氣干澀的道：“晚輩不明白，如果這是作為冰神守護者必須的使命，未免對您太不公平。”

他的言語中聽得出有些怪罪的意味。

梁冰云眸光微微一凝。

心想這小子跟之前那些傳承人還有些不同。

“并非是冰神大人的旨意，這是老夫自己的選擇，哪怕是現(xiàn)在，我也可以很認真的告訴你。”

“老夫，從未后悔！”

字字鏗鏘，字字有力。

在梁冰云的臉上，陳夜看不到半分虛情假意。

“為什么？”他難以理解。

如果換做自己枯坐在這里幾萬年，絕對會把他逼瘋。

梁冰云移開目光，話音憂愁：“都是些陳年往事了，不提也罷。”

他重新看向陳夜，臉上再沒有了方才的笑意，變得凝重起來：

“孩子，宗規(guī)讓你來到這里，但老實說，于我私心而言，我并不想讓你繼承冰神神位。”

“如果你愿意的話，放棄接受傳承的機會，有老夫的教導(dǎo)，以你的天賦，未來必然會站在大陸巔峰。”

“名譽、聲望、力量、財富、妻妾，人們所夢寐以求，所追尋之事物，你都可以輕松得到。”

“不選擇繼承神位，雖然數(shù)百年后你終究還是會歸于黃土，但你可以自由自在的過完這幾百年的光陰，活出你自己的人生。”

“聽老夫的話，孩子，放棄吧，或許永生縹緲非你所求，也并沒有你想象的那么好，不成神，你的天賦足以成為當世之最，世上沒有人是你的對手，你也無需看人臉色行事，隨心所欲，痛痛快快的難道不好嗎？”

蒼老的手掌已經(jīng)抓在陳夜的肩膀上，梁冰云越說越激動。

等察覺過來，看到陳夜露出痛苦的臉色。

梁冰云才意識到自己剛剛失態(tài)了。

松開手掌，他仰頭，苦奈一嘆：“若非冰神大人曾經(jīng)定下的規(guī)矩，只要能潛入池底就可以得到神位傳承的機會，老夫真想現(xiàn)在就把你轟出去。”

“您……為什么這么說？繼承神位，跟您剛才說的那些，很沖突嗎？”陳夜問道。

剛剛梁冰云的反應(yīng)太奇怪了，這其中定然有什么不為人知的事情。

梁冰云抬手，朝旁邊灰暗的一處地方打去一道冰光。

當那里被照亮，陳夜大驚失色。

只見這是一處坑溝，里面堆滿了森然的白骨。

不過陳夜卻看到里面的每一具尸骨都擺放的很整齊，四肢，脊柱，頭顱，完整的拼接在一起。

陳夜數(shù)了一下，一共二十七具。

梁冰云側(cè)過半個身子：“看到老夫身后這些累累白骨了嗎？”

迎著陳夜驚愕的目光，他一五一十，毫無保留的揭開真相：

“這些，全都是你的先輩，冰云宗歷代以來天資最拔尖的魂師。”

“他們也是跟你一樣大的年紀，初生牛犢不怕虎，根本沒有考慮清楚，腦子一熱就選擇了留下來繼承神位，但這就是最終的結(jié)局，無一例外，全部失敗。”

說道這里，梁冰云抬頭看著身前，那高大威嚴的冰神雕像，虔聲道：

“冰神大人，有些時候，我很懷疑當初您定下的這個規(guī)矩。”

“讓六歲不諳世事的孩童獨自做下影響終生的決定，是否有些過于殘忍了？”

“您的天資冠絕古今，世上又怎會出現(xiàn)能參悟透您之功法的人？”

“八萬年來冰云宗天賦最強的后輩都折在這里了，依然無法得到您設(shè)下的傳承考核，冰云實再不想看到這些孩子因盲目沖動，扎進成神的誘惑里了。”

“原諒今日冰云擅作主張，多給這孩子一個選擇，冰云亦永世守候于此，直至冰芒永黯，冰魂枯逝。”

看著虔誠祈禱的梁冰云，陳夜鼻尖酸澀難掩。

原來先祖他是不愿讓我以身犯陷……

孤守傳承之地八萬年，普遍的想法都是盡早找到繼承者，完成守護者的使命，這股彌久不散的靈魂就可安心去往輪回。

可梁冰云，寧愿讓自己永無止境的守護在這里，也不愿意再看到有人夭折了。

在他眼里，陳夜就是個孩子，一個剛剛覺醒，還未踏上魂師之路的魂士。

和之前那些傳承者一樣。

如果不選擇接受傳承，他們本該有個璀璨的人生。

可在這一切還沒來得及暢享，就因傳承失敗，而死在了這里。

光是這一點，梁冰云足夠讓陳夜尊敬。

“先祖……”

“我知道你想問什么。”

梁冰云抬手揮動袖袍。

一本古樸的功法赫然從他衣袖中飛出，懸浮在陳夜的前方。

封面寫著蒼勁有力的五個大字：《太虛凝冰經(jīng)》。

這部功法出現(xiàn)之時，連洞內(nèi)的氣溫都冷下了不少。

梁冰云的解釋緊隨而來：“要成為冰神的繼承人，必須將‘太虛凝冰經(jīng)’第一重修煉成功。”

“集這萬載玄冰窟之精華，引周天之元力，于體內(nèi)凝結(jié)冰核。”

“這個過程沒人知道需要多久，老夫見過此前參悟的傳承者們，有因悟性不夠，失敗多次而走火入魔的；有因定力不夠，困在冰夢編織的幻境里沉淪致死的；有因天賦不夠，鋌而走險強行凝聚冰核，遭到反噬當場暴斃的。”

“死法有很多種，八萬年以來無人成功。”

“但這其實都不是最重要的，老夫雖不愿看到你們冒險嘗試，也會告之弊端，畢竟是你們自己的選擇，老夫無權(quán)干涉。”

“可陳夜，你知道嗎，哪怕你真的凝出了冰核，通過后續(xù)神考成為了冰神，你同樣是九死一生！”

陳夜愕然追問：“先祖為何這么說？”

梁冰云悠然一嘆，目光如同洞穿了時間。

“冰神谷在八萬年前還有一個名字——隕神谷。”

“因為……這里就是冰神大人曾經(jīng)隕落的地方。”

陳夜：“！”

“他是被神界五大執(zhí)法者聯(lián)手殺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