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不悔的家事在皇城鬧得沸沸揚揚。
朝堂上,許多文臣借此譏諷,雖然沒有讓帝君垂眼,但也實實在在的惡心了岳不悔。
回到家,岳不悔氣得滿臉通紅,見了最喜歡的夫人也是冷著一張臉。
家丑不可外揚,更何況還是府內夫人通情這種事,換做其他的男人,早就無地自容了。
站在門外觀望許久,大夫人在其他夫人的簇擁下走進來,道:“老爺,這件事情雖然鬧開,但對于您來說未必是壞事。”
岳不悔抬起陰沉的臉,還沒開口說話,一眾夫人的臉色就已經煞白,躲在大夫人后面不敢出大氣。
大夫人早已經習慣,鎮定的坐在椅子上,道:“老爺不知,今日我聽府內的下人說隔壁來了位貴公子。”
“不是早就知道了嗎?”岳不悔抿著茶,隨意的回應。
“這位貴公子和其他人有所不同,他是八皇子的幕僚。”大夫人語出驚人。
岳不悔粗眉一皺,道:“幕僚?”
“都是下人好奇,趴在墻根聽到了隔壁下人的談話。”大夫人臉色為難,接著,一臉嚴肅的說:“下人有辱門風,我已經讓他還鄉,不過隔壁這位幕僚,不知老爺打算如何處置?”
一聽把趴墻角的下人處理了,岳不悔嘴巴張了張,不知道該怎么說,只能順著話頭繼續往下聊,道:“八皇子最近如日中天,幕僚又搬到我家旁邊,監視我嗎?”
“老爺在朝堂上中立,又把持有岳家軍,八皇子若想扳倒太子,您絕對是不可或缺的。”大夫人見地很深。
岳不悔想了想,忽然一怔,眉頭緊了一下,道:“會不會六夫人的事情和這個幕僚有關?”
“或許呢。”大夫人溫和的一笑,道:“我聽那下人提起,又想到六妹說過的日子,她和那屠夫通情許久未被發現,偏偏這幕僚來了沒多久就暴露,要說這兩者沒有關系,妾身全然不信。”
岳不悔的心思已經變了,不在計較朝堂上被冷言冷語的嘲諷,八皇子的幕僚搬到自家旁邊,這可是大事。
大廳里沉默了足足半盞茶的時間,岳不悔沉吟開口,道:“對方既然有意,那我們也大大方方的。”
“早就準備好了。”大夫人笑吟吟的從一旁下人手里接過來,輕輕的放在桌上。
“看來夫人是早有打算。”岳不悔展開請帖查閱,滿意的點頭,道:“夫人真是為我操勞不少,這次的待客宴就有勞煩夫人與我一起。”
“一切都聽老爺的。”大夫人笑道。
“這位幕僚.....”岳不悔的話頭頓了頓,道:“有點意思。”
兩家隔得近,請帖從送出到上門,根本就沒花什么時間,兩家的大門并排,相隔僅有上百步。
拿到請帖,白夭一臉的冷漠和淡然,看著手里的請帖和將軍府大門口的石獅子一樣是烏黑色,飽含肅殺之氣,他這才淡淡的揚了揚嘴角。
天微暗,白夭準時赴約。
將軍府大的門敞開,門口站滿了圍觀的百姓,已經很多年沒見到將軍府敞開數個時辰不關上了。
上次,是為了迎接帝君!
“聽說這次將軍要宴請一位貴客,不得請帖,不得入內,違令者,殺!”一位百事通驚喜的說。
“什么客人能讓將軍府大門常開半天?連那次迎接帝君也沒有這樣吧?”
議論紛紛,街道上人滿為患,摩肩擦踵,擁擠的難以落腳。
一道厚重的聲音從人群的末尾傳來,高亢有力,震動了整條街道,是個五大三粗,身披甲胄的漢子,他高喊著:“恭迎先生入府!”
數以百計的金戈鐵馬滾滾而來,涌入街道,把百姓分隔兩旁,眾人踮起腳,把腦袋高高的抬過將士們的胳膊,好奇的向內看。
“是個少年?”無數人驚異。
玉衡白袍的少年踱步向前,數以百計的將軍護道,他閑庭信步,氣度不凡,貴氣加身,清冷的讓人不敢攀越。
一些年紀相仿的姑娘一眼就沉迷在少年的容貌里,發愣很久才回過神,驚嘆道:“真好看。”
“看起來二十左右吧?難道是他國的皇子?”
很多人猜不透少年的身份,但這么年輕就受到將軍府最高規格的宴請,史無前例。
一位來歷不明的少年得將軍宴請,接下來幾個月都會熱議不休。
站在將軍府門前的臺階上,白夭一臉的鎮定,早已等候的管家笑臉相迎,帶著他,一路走進府邸深處。
大堂里,岳不悔和大夫人早已等候,他們坐在一張擺滿佳肴的八仙桌上,一個起身迎候,一個倒著溫好的美酒。
“先生屈尊而來,實乃讓我府蓬蓽生輝。”岳不悔哈哈大笑。
“將軍邀請,白夭豈能不來?”
“白夭?”岳不悔心里面嘀咕,很快臉色如常,道:“白先生請入座。”
白夭開門見山,道:“最近幾日將軍可好入夢?”
岳不悔一怔,接著無奈一笑,對方已經開門見山,自己要是藏著掖著,顯得有些唯諾,當即點頭,道:“還行,多謝先生出手。”
“六妹已經以死明志,但我很好奇,先生是怎么知道這件事的?”大夫人更是直接。
“八皇子既要我居于隔壁,將軍府的一舉一動我都應該知道,只是不希望將軍一世英名因為一個蕩婦而毀,故此提醒。”白夭沒有隱瞞。
三個人,一個是戰場殺伐的將軍,一個后宅主子,一個是將陰陽大化到了極致的煉氣師,他們都很聰明,藏著掖著已經沒有意義,大大方方,堂堂正正的說出來才更有效。
岳不悔喝著酒,意味深長的挑了挑粗眉,道:“一舉一動?”
“要是將軍愿意和八皇子聯手,我即刻搬走,愿為將軍出兵御獸獻上良策。”白夭微微一笑。
發兵御獸城?
這句話精準的扎在了岳不悔的心坎上。
御獸城是他征戰中的一塊版圖,那是不曾征服過的土地,強大如草原,善用機關如星月,全都大敗岳家腳下,唯獨御獸,這是根難啃的骨頭。
無時無刻,沒有哪一代的岳家家主不想完成先祖之遺志,讓岳家成為天下第一武道世家,成為天下最能征善戰的強族!這是一種榮光!
岳不悔的眼皮狠狠一顫,有些失態,好在關鍵時刻大夫人出手按住了他粗大的手掌,這才緩過來。
岳不悔放下送到嘴邊的酒杯,饒有興趣的盯著白夭,道:“不知先生有何良策?可否透露一二?”
大夫人心中一緊,嘴巴翕張了好幾下,到底是沒有開口,她不希望岳不悔上戰場,但更不希望岳不悔沒能完成先祖遺志,嫁做其妻,當知夫之抱負。
“朝堂上九成的文官皆為八皇子所有,太子如今雖手持武將千萬,但帝君未死,他真的敢造反嗎?”白夭眼神冷漠的舉起酒杯。
“你何敢說出如此大膽的狂悖之語?”倏地,岳不悔拍桌而起,怒目圓睜,大怒!
白夭放下酒杯,毫不在意,繼續道:“將軍當知文官手中的筆,有時比刀要兇悍,我為八皇子謀略文官相助,可知為何?”
岳不悔思考著,下意識的看向了一旁的大夫人。
大夫人回味,道:“文官掌控朝堂遠比武將掌控朝堂更可怕,武將或有武力,但文官三言兩語便可讓帝君改意,帝王一怒,血流千里,諂媚之心和忠臣之人,或是前者更可怕。”
“大夫人當真天倉女子中的翹楚。”白夭不吝稱贊,道:“大將軍,若您想發兵御獸,不如改日和八皇子見一面,文臣武將一旦聯手,恐是帝君都擋不住您踏平御獸的腳步,完成先祖遺志,易如反掌!”
“可八皇子不是正統的繼承人。”岳不悔冷聲道。
“史書,由勝利者書寫,百姓,只會尊敬愛戴他們的君主。”白夭一語中的,繼續道:“八皇子完成霸業登基,將軍踏平御獸完成先祖遺志,文官不再費心針對武將,豈不皆大歡喜?”
大夫人嘴巴張了張,道:“敢問白先生,你是要當八皇子的說客,所以才揭穿了六妹的事嗎?”
白夭霍然一下看向大夫人,明確的點頭,道:“將軍府不會宴請一介白丁,更不會邀請八皇子的幕僚,只有讓兩位對我感興趣,方能登門拜訪。”
“六妹成了你的犧牲品,就為了你見我們一面!”大夫人皺緊眉頭,眉眼都鋒利了太多。
“難道六夫人不該死嗎?”白夭笑瞇瞇的說,又道:“六夫人死得其所。”
“六妹固然有錯,但也不該成為別人的踏腳石!”大夫人的情緒明顯有些失控。
白夭無所謂的瞥了一眼薄怒的大夫人,再看向岳不悔,起身端起酒杯,伸手向前,平淡的開口,道:“將軍,我卜算天象,岳家幾年后會有將星臨凡,或開辟岳家盛世,借此好好教導,必能讓岳家如登凌云。”
“天象?原來是個道士。”岳不悔死死的盯著白夭,道:“我憑什么相信你?”
“我是道士,但不全是。”白夭一口把杯子里酒喝干,把杯子翻轉過來,一滴不剩,道:“相不相信是您的事,若想好,在下隨時為您和八皇子牽線搭橋。”
白夭甩了甩拂塵,起身就走。
看著白夭灑脫的背影,大夫人的嘴巴抿了又抿,她有些顫栗,這個玉衡白袍的少年,真的不是一個在世多年的老怪物嗎?心思縝密,冷漠無情,為達目的不擇手段,這樣的少年一旦成長起來,將會何等的可怕?
“夫人臉色不好,是被這小子嚇到了嗎?”岳不悔看出些端倪。
“老爺,這少年過人之處不凡,若是為敵,恐是大患,若是為友,岳家也恐有災禍臨頭。”大夫人思忖。
“為敵不行,為友更不行,此子的心,搖擺不定,我一時間看不透。”岳不悔坐下來,夾了一筷子大肉放在碗里,一邊吃一邊想,道:“夫人覺得,若我岳家支持八皇子,結果會如何?”
“太子失勢,朝堂混亂,八皇子得利,帝君一死,未來的天倉將因此改變。”大夫人擲地有聲。
“夫人所言極是,不過,一邊是太子忠城,一邊是先祖遺愿,我該如何抉擇?”岳不悔心不在焉。
“不管老爺怎么選,我們一家上下都跟著您,先祖遺愿也好,太子忠城也罷,輝煌一生,落魄一世,說到底,我們岳家是帝位爭奪中的關鍵一環。”大夫人這樣說道。
“將星?岳家將星......”岳不悔低語。
“老爺覺得那小道士說的話能信?”大夫人皺眉,警醒道:“老爺應該要好好考慮,免得誤入歧途,給百姓帶來滅頂之災。”
岳不悔深有同感的點頭,道:“是啊,確實該好好考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