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

香江淺水灣被夜色浸透，海風裹挾著咸濕的氣息，掠過邵氏豪宅的白色廊柱。月光灑在庭前的棕櫚葉片上，投下斑駁的剪影，仿佛一場無聲的默片。

二樓的落地窗前，邵大亨倚著真皮沙發，瞇起眼看著手中的《星島晚報》在他身側的矮幾上，放著幾張《景報》，和不知名的小報。

這些報紙都是他吩咐人特意去買的，原因嘛，自然是因為家里幾個孩子，居然因為《景報》有沒有抄襲嘉禾劇本吵起來了。

看著《星島晚報》上‘肥仔撞到正之七月半’抄襲‘鬼打鬼’這句話，邵大亨心中就隱隱感到不安。

兩張報紙，一張言之鑿鑿似乎確有其事。

另外一張情真意切似乎確實冤枉。

如果放在平時，他估計會一笑而過，這種事情真真假假他也不在乎，但是這兩張報紙上，都明晃晃的寫著兩個字‘嘉禾’。

這兩個字簡直是他的心腹大患，所以他又仔仔細細將《景報》看了一遍。

看完后，他腦中涌現出大大的問號。

怎么好端端的劇本就被偷了？

而且又那么剛好被改成了小說？

邵大亨總覺得這里的有古怪，卻又找不出任何證據，似乎后面有只無形大手，在進行操盤一般。

但不過不管是巧合，還是人為，他都覺得應該防備一點，畢竟現在這兩張報紙已經鬧的滿城風雨。

連他那幾個孩子都能因為這件事爭辯起來，可見這件事情影響之大，一旦被嘉禾借了這股東風，趁機將《鬼打鬼》電影推出來，到時候可就麻煩了。

所以他立刻起身走到書房內，撥通了一個電話。

“喂，六叔，有咩事？”

接電話的自然是方逸樺，她雖然和邵大亨關系親昵，但依舊住在公司安排的公寓里，對外也一直是以生意伙伴的形象示人。

直到2008年兩人才結婚，那時候邵大亨101歲，方逸樺72歲。

“逸樺，這幾天的報紙你看了嗎？”

“你是說景報抄襲的事情？這我知道，不過《鬼打鬼》不是僵尸電影嗎？不會賣座吧？”

“唉。”

邵大亨嘆了口氣，他當初選方逸樺當制片經理，就是看中她不懂電影，也不熱愛電影這件事，但現在看來也有弊端，她對電影和小說的敏感度太低。

《鬼打鬼》的確有僵尸，也有道士，但就從小說看來，這和邵氏做的僵尸電影和南洋邪典恐怖片完全不一樣。

況且現在有小說口碑加持，這部電影一旦上映，票房應該不會低。

隨即他就把這個觀點告訴了方逸樺。

“那現在我們怎么辦？”

邵大亨想了想，嘉禾和景報的事端，自己無力阻止，當下唯一的辦法，就是提前把一些有潛力的影片上映。

有時候避讓也是一種智慧，真去硬碰硬，那不是商人是蠢貨。

“明天請各報記者，電臺，雜志上午來邵氏看試片，另外讓楚源帶狄瀧，苗可秀，他們一起去，到時候宣布5月2號電影上映。”

“知道了，六叔，我立刻去辦。”

方逸樺掛斷電話，立刻通知了幾個下屬，讓他們明天務必把記者都請過來，參加《楚留香》的試映。

..........................

一夜無話。

四月三十日，清晨。

四眼祥剛把報攤支好，就有一群人從街頭跑了過來，嚇得的他趕緊躲進屋里，以為是哪個社團火拼。

“祥叔，你做咩啊！”

陳興榮等一幫人站在攤外，感覺莫名其妙。

聽到熟悉的聲音，四眼祥探出脖子松了口氣：“你們這些衰仔，跑那么趕做咩啊，我還以為是古惑仔火拼，要買咩報？”

四眼祥的一句話，如同巨石砸進深潭，一時間攤前人潮洶涌，紛紛從口袋掏出錢。

“給我一份《景報》。”

“我也要一份。”

“我要三份。”

“還有我....”

這樣的場景在香江各處上演，報攤老板們的報紙紛紛售罄，趕忙去給《景報》報社打電話補貨。

但大多數都只能聽到一串忙音。

而這一切的幕后黑手正在啃油條。

嘉禾制片經理辦公室里。

李朗坐在沙發上，吃著手里的油條，沒辦法一大早蔡勇昌就火急火燎的來敲門，將他載到了嘉禾。

事實證明讓老板知道你家在哪，有時候也不一件好事。

“你知道從昨天晚上到現在，有多少報社給我打電話嗎？”

何貫昌老神在在的坐在辦公桌后面，伸出兩根手指笑道：“二十家，整整二十家，他們都想報道《鬼打鬼》劇本泄露的事情。”

李朗沒說話繼續吃著油條，等他繼續說下去。

“我打算下午在片場擺臺，把這些報社都請過來。”

“嗯。”

李朗點點頭，把油條咽了下去，又拿起一個叉燒包塞進嘴里。

“到時候你，三毛，我，還有阿勇都去。”

何貫昌說完見李朗一直不停吃，忍不住問道：“你沒什么意見？平時就你話最多。”

“嗝！”

李朗拿起水順了順說道：“何先生，咱們目的從來都不是證明《景報》抄襲了嘉禾的劇本，而是借抄襲這件事炒作《鬼打鬼》這部戲。

所以你得引導記者多說一些關于戲的事情。”

何貫昌眼珠轉了轉點頭道：“沒問題，我來安排。”

一場小會開完后，幾人各自散去。休整一番后，很快就來到了下午。

隨著面包車涌入嘉禾制片廠，原本略顯空曠的停車場，被塞的滿滿登登。

下車的記者們在專人的引導下，走進嘉禾最大的會議室。

很快烏泱泱的記者就擠滿了會議室，好奇的打量著最前面。

那里擺著四張椅子，何貫昌，蔡勇昌，李朗，洪晶寶，齊刷刷的坐在上面。

記者們自然不認識李朗，瞧他面生又很年輕，也沒把他當回事。

等時間差不多了，何貫昌先是感謝了一番，講了幾句客套話，就開始進入提問環節。

“何先生，請問嘉禾的劇本真失竊了嗎？”

離的最近的記者，直接舉著手中盒式磁帶錄音機懟到何貫昌嘴邊。

“是的，《鬼打鬼》的劇本確實被偷了，而且《景報》的肥仔撞到正小說，有大量內容都和我們拍攝的電影《鬼打鬼》雷同。”

“那嘉禾打算如何應對？”

很快又有人問道。

“我們嘉禾已經打算聘請馮大狀來幫我打這場官司。”

“看來嘉禾是來真的。”

“居然邀請馮華健，看來嘉禾這是要趕盡殺絕啊！”

馮華健是香江著名的大律師，專門打商業官司，在香江可謂是兇名赫赫。

“那這次失竊是什么人干的，嘉禾有線索了嗎？”

“目前還在調查當中，如果有線索，會第一時間通知各位。”

李朗在后面聽的直打哈欠，什么情況？不是說有安排嗎？

不知道是不是回應李朗的期待，一個小報記者站起問道：“今天上午我去看了邵氏《楚留香》的試片，感覺相當精彩，不知道《鬼打鬼》如何？”

“楚導演的電影非常精彩，但和《鬼打鬼》不是一個類型的，正好明天嘉禾會有試片，屆時還請諸位賞光。”

“......”

這就是你的安排？

李朗翻了白眼，你的爆點在哪里？這時候不放狠話。

你沒看到那有幾個記者都打哈欠了嗎？搞點大新聞啊，不然人家回去怎么幫你做宣傳？

“那你認為《鬼打鬼》的票房能壓過《楚留香》嗎？”

“我...”

“《鬼打鬼》的票房起碼五百萬！”

嗯？

何貫昌扭頭，只見李朗拿起話筒，繼續道：“諸位幫我給楚源帶句話，五月斬他祭旗，讓他洗干凈脖子等著。”

“嚯！”

眾記者眼前一亮，紛紛將錄音機堆到李朗面前。

“這位先生，請問你是誰？”

“我叫李朗，嘉禾一個小編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