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一轉過頭。
帶著點促狹的笑意,在昏暗的光線下亮得驚人。
“啊?”
楚帆的臉頰瞬間燒了起來,比剛才悶熱的車廂還要燙。
那句沖口而出的“拼命眨眼”此刻像個燙手的山芋。
他猛地低下頭,視線慌亂地落在自己交握的手上。
手指無意識地互相揉搓著,指節(jié)都微微泛了白。
勇氣像被那陣風吹散了,他最終只是用力搖了搖頭,低聲回復:“……沒有。”
“哈哈哈哈哈哈。”
言一笑了起來。
這一夜,兩人夜不歸宿。
言一的父母很擔心,因為這一夜一直聯(lián)系不到兩人。
明明在早上離家出去聚會時言一就說過晚上會回來的。
第二天,言一的父母給言一打電話,還是沒人接聽。
給言一的同學打電話才知道昨晚言一和楚帆一起離開了。
然后言一的父母又給楚帆的父母打了電話。
兩家的父母是認識的,就算兩家之間有距離,從小到大參加了那么多次家長會,也已經很熟悉了。
然而電話那頭,楚帆父母的回復是,楚帆也沒有回家,并且也同樣聯(lián)系不上楚帆。
就這樣又過了一天。
在第二天,終于,楚帆和言一的父母一同到派出所報警。
報警后,當時的警員認為兩個孩子只是出去游玩了。
畢竟都是大學生了。
在接下來的兩天,盡管警局的人員配合著做了一些調查,但都沒有其他的發(fā)現(xiàn)。
兩個鮮活的生命和一輛車,就這么憑空消失了。
實在找到不到線索,案件最后落在了林棟的手上。
……
好吧,讀到這里之后顧陰沒有再看下去。
因為差不多后續(xù)主角林棟破案的劇情都是作者林忠杰自己改編的。
現(xiàn)實生活中這個案子還沒被破。
顧陰合上小說本,揉了揉太陽穴。
說實話他對這個案子并沒有多少記憶。
好在今晚剛好在加班,顧陰就打開電腦,在內部網上查看了更多的“真實的”細節(jié)。
“等等……”
然而,剛查到相關信息,顧陰就倒吸了口氣。
案件竟然發(fā)生在十五年前?而且還是在一座名叫金城鎮(zhèn)的小縣城里?
顧陰第一次想罵娘,這也太變態(tài)了。
自己竟然要破一件十五年前的懸案?
做了一陣心理上的準備后,顧陰開始觀看檔案卷宗。
在言一和楚帆的父母報警后,警方開始展開大規(guī)模的搜查。
在報案后的一周內,警方在當初聚會的地方的周邊進行了逐一排查。
失望的是,在周邊地區(qū)并沒有任何的線索。
沒有誰看見這輛車從自家面前經過,也沒有在周圍的道路上發(fā)現(xiàn)任何的車禍痕跡。
那么車會不會掉進了水里?顧陰產生了這樣一個想法,因為聚會周邊的地區(qū)有很大的水域。
然而,顧陰剛產生這個想法,就看見檔案中記錄當時警方也做出了車輛掉進水里失控的假設。
因此,警方對聚會地周邊的地區(qū)展開了搜索。
甚至從市里借走了聲吶設備進行搜索,但是都沒有結果。
這件事很快在人口只有幾千人的金城鎮(zhèn)里傳開。
各種說法都有。
有人說是兩個孩子私奔了,有人說兩人遇到了搶劫犯。
更邪乎的傳說是兩人被鬼或者是外星人抓走了。
但是只有兩人的父母請出,這些情況都不成立。
別說什么外星人了,可能性最大的私奔也似乎不可能。
因為兩人乘坐的車上什么都沒有,兩人沒有拿換洗的衣服,沒有拿身份證,一切都放在家里。
之后言一的母親辭掉了穩(wěn)定的工作,因為她實在忍受不了周圍的人每天議論自己的孩子失蹤的情況。
并且在不久之后患病住院了。
這種在精神和心理上的折磨往往是非常恐怖的。
而在楚帆的家庭中,楚帆的母親幾乎是一夜白頭,因為那是她最愛的、唯一的、聽話的孩子。
楚帆的父親幾乎也是每天借酒消愁。
至此,案件成為了懸案。
顧陰坐在電腦桌前,讓自己冷靜下來。
他看著電腦上記錄下來的每一個文字,查看是否有一些漏洞。
或者說是非常細微的當時沒有被發(fā)現(xiàn)的細節(jié)。
比如上次丁夢案中的鞋帶位置。
更多的時候,往往都是這些幾乎沒人注意的細節(jié)成為了決定案件的關鍵信息。
但是并沒有那么幸運,顧陰在電腦前坐了一晚上也沒發(fā)現(xiàn)線索。
繼續(xù)上第二天的班后,時間終于來到周末。
顧陰借著雙休的機會出發(fā)前往了金城鎮(zhèn)。
他要去現(xiàn)場查線索。
顧陰先是來到了檔案中記錄的當時眾人聚會的地方。
在當時眾人聚餐的店里顧陰點了個飯吃,并隨口問店員記不記得當時的情況。
店員的回答和檔案中的記錄沒什么區(qū)別。
吃完飯顧陰順著記錄中車輛離開的方向走了一遍。
不過,時間過去了這么久,應該沒法看出些線索了。
隨后顧陰前往了言一家。
很快,顧陰站在一扇木門前,門上的朱漆看起來斑駁不堪。
“就是這里。”
顧陰伸手,指節(jié)輕叩在門板上。
篤、篤、篤。
聲音在午后的寂靜里顯得格外清晰。
日頭緩慢地向上攀爬,漸漸由刺眼的白熾轉為悶熱的橙黃,最終懸停在頭頂上方。
顧陰敲門敲了很久,卻沒人回復。
許久之后,顧陰在門邊的石階坐下。
無聊中盯著門框縫隙里一只螞蟻爬進爬出,搬運著看不見的碎屑。
時間就在螞蟻執(zhí)著的來回里無聲流走。
又過了一陣時間后,巷子深處傳來一陣吱呀聲,由遠及近。
一個穿著洗得發(fā)白汗衫的大爺,推著一輛老舊的自行車,慢悠悠地晃過來。
車輪碾過碎石路面,發(fā)出聲響。
大爺在顧陰跟前停住,單腳支著地,抹了一把額頭上細密的汗珠。
目光落在顧陰身上,帶著一點好奇和街坊特有的關切:“你找誰啊?”
聲音粗糙卻帶著暖意。
顧陰抬起頭,強光讓他微微瞇起眼睛。他站起身,拍拍屁股后指了指那扇門:“大爺,言田毅家,是這家么?”
言田毅是言一的父親。
大爺“哦”了一聲,做出思考的表情,
他瞇起眼睛,回復道:“言田毅啊……”他咂摸了一下嘴,繼續(xù)說道:“搬走嘍,早搬走嘍,兩年前就搬走了。”
“搬走了?”顧陰下意識地重復著。
“那……”顧陰舔了舔有些發(fā)干的嘴唇,問道:“大爺,您知道他們搬哪兒去了嗎?”
大爺扶著車把的手挪開一只,朝巷子東頭指了指:“去鎮(zhèn)醫(yī)院找吧!”
他嘆了口氣:“言田毅他老婆很早就病倒嘍,一直住在醫(yī)院里頭呢。人吶,病不起喲……”
大爺搖搖頭,不再多言,重新蹬起那輛吱呀作響的自行車,緩緩消失在巷子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