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庫的夜被濃霧泡得發脹,臨建房的鐵皮頂在風中發出細響。
水庫旁,轎車內,
顧陰把副駕駛的座椅最大程度的靠了下去,然后蓋著自己的外套躺在上面。
車門被他關緊,但是車窗留下了一點縫隙,不然他覺得很悶。
沒過多久向國慶的鼾聲就從臨建房里傳來。
顧陰還沒睡著,他就聽見了向國慶的鼾聲,心里暗道這鼾聲果然恐怖如斯。
自己還好沒有選擇和對方睡在一個地方,否則今晚鐵定是要受到很大的折磨了。
在座椅上轉了一下身子,閉上眼睛,顧陰開始思考今天在水底的那一幕。
也就是女尸疑似眨眼的那一幕。
顧陰到現在都不確定自己究竟是眼花了還是真的看到女鬼眨眼了。
他也沒有把這件事和向國慶說,因為上岸以后尸體就沒了動靜。
思考間,疲憊涌上了全身,沒過多久,顧陰也睡了過去。
月光下,水庫的水面上蕩起輕微的漣漪。
疑似女人頭發的一團東西在水面上浮了上來,然后又降了下去。
水面上的垃圾和玻璃瓶隨之搖晃。
不知過了多久,
嘎吱一聲。
臨建房的門緩緩被推開了。
這驚醒了顧陰,讓他猛地睜開眼睛。
“不對。”
等睜開眼后顧陰好像發現了什么不對勁的地方。
他看了眼自己所處的環境。
臨建房?
自己躺在臨建房的地面上,這怎么可能?
他分明記得自己最后是睡在車里的。
一種熟悉的感覺涌上心頭。
“又做噩夢了。”
還是和上次的情況一樣,顧陰睡著后在別的地方醒來,能夠睜開眼觀察四周的環境,能夠思考。
但是,卻無法動彈。
驚醒顧陰的聲音是從臨建房的門口傳來的。
顧陰轉頭朝著門口看去。
月光之下,那里站著一道身影。
是人的形狀。
不由得咽了口唾沫,一種不安的感覺涌上心頭。
“冷靜,冷靜。”
顧陰開始思考自己為什么又會做這樣的夢。
等等,這不是重點。
顧陰想起了什么,自己上次做夢夢到了張勇被黑衣女鬼殺死。
而第二天張勇確實死了。
當時顧陰就認為自己能夠同步夢到靈異事件現場的畫面。
如果把靈異事件現場比做是一部電影,那么顧陰就像是一個觀眾一樣,還是那種帶著3D眼鏡的。
能夠以最近的距離看到、感受到現場的一幕幕,卻又無法對此做出任何的補救或者改變。
而他很確定,自己現在又處于這種狀態中。
且最重要的是他知道這次自己看到的現場是在哪里。
就在水庫旁邊的那間鐵皮臨建房里。
這就證明此時此刻,在臨建房里正發生著眼前這一幕。
“不好。”
顧陰瘋狂轉頭,始終沒有看到向國慶的身影。
就像第一次做噩夢時,他也一直沒看見張勇一樣。
顧陰認為這可能是因為自己此時做夢的視角幾乎和向國慶睡覺的地方重疊,所以造成自己看不到對方的身影。
而當顧陰的視線移回來時。
“開什么玩笑。”
心臟驟停。
他看見門口的黑影在移動。
在朝著他自己走過來。
“不好,向國慶有危險。”這次不像是第一次做夢時那樣的恐懼和無措,顧陰能夠迅速思考到目前的處境。
他知道哪怕黑影此時撲過來對自己也沒有什么危險,但是向國慶就不一定了。
黑影又往前移動了一段距離。
“不好,這個黑影沒有發出任何的腳步聲,向國慶很難在這樣的情況下醒過來。”
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鐵皮房里照不到月光,所以哪怕黑影靠的再進顧陰也看不清那究竟是誰。
到了,
空氣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中。
黑影已經站到了顧陰面前,然后緩緩低下了頭。
但顧陰知道黑影不是在看自己,而是在看向國慶。
詭異的是黑影并沒有動手。
而是一直在觀察著向國慶,似乎是在確定對方是不是自己要找的人。
很快,黑影就抬起了頭。
然后轉身朝門口走去。
“嗯?”顧陰皺了皺眉:“對向國慶沒有惡意嗎?”
不等顧陰想明白,黑影已經走出了臨建房,然后……左轉了。
“等等。”
“等等等等。”
不安的情緒如同潮水一般涌向顧陰。
因為從臨建房右轉后再走幾步就到顧陰自己睡著的轎車旁邊了。
“那個黑影是有目標的,而它的目標不是向國慶,那么只能是……”
此刻,黑影已經徹底從顧陰的視線中消失。
“不好。”
顧陰現在很慌。
“醒過來,醒過來。”
顧陰閉上眼睛,希望自己再次睜開眼的時候剛好是在車里。
但是很顯然事情并沒有朝著這樣的方向發展。
他還是只能躺在臨建房里,什么都做不了。
“不行,不能這么躺著。”
他開始控制自己的身體,他開始常識動起來。
隨著掙扎的越來越劇烈,顧陰意識到了什么。
他感覺自己的身體像一具被遺棄的玻璃器皿平鋪在地面上。
而在地面上全是一種黑色的粘液。
顧陰之所以無法站起來、動起來,就是因為這個粘液控制著他。
顧陰能夠感覺到,自己的十指深深陷進黑暗里,每當他想屈動指節,黏液就會發出咕嚕咕嚕的吮吸聲。
但顧陰這時卻看到了希望。
既然自己是被控制而非本身就無法動彈,那么他就有掙脫的希望,
拼盡全力,他嘗試抬起右手,這時手指指卻突然抽搐著彈起。
這個微小的震顫讓整個空間漾開波紋,臨建房就像是在水中一樣,隨著波紋搖蕩著。
那些粘附在指縫間的粘液被扯成黑絲然后又被扯成蛛網。
“有掙脫的可能。”
顧陰更加用力,然后下一刻,唰的一聲他從地面上猛地站了起來。
這個過程是痛苦的,顧陰能夠感受到粘液對自己的強力拉扯。
但是,這并沒能阻止他站起來。
顧陰低頭看了眼地面,失去了目標的粘液正在一點點的融入地底,然后向國慶的身影映入眼簾。
果然,顧陰剛才躺著的地方幾乎和向國慶此刻睡覺的地方重疊著。
沒再停留,顧陰跑出了臨建房。
站在門口,看向左側,他看見那道身影已經走到了轎車旁邊。
“等等,那是……”
顧陰帶著不可置信的眼神。
在月光下他終于看清楚那道身影究竟是什么。
那是一個女人。
準確來說是一個已經死去的女人。
是那個本該躺在臨建房后面的女尸,是那個在水底睜開眼盯著顧陰的女尸。
她,來找顧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