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晏清清這么說，顧陰想起了自己在昏迷前聽到的孟醫生講的那些話。

他說他喜歡自己的身體，喜歡自己的身份。

“所以他的意思是他想奪舍我？”顧陰低聲喃喃。

晏清清繼續說著自己的經歷和故事：“而在三年前，我又迎來了一次死亡。”

“然后我的同伴給我選擇了高沫沫的身體?！?

“哦，醫院里的兩個醫生和兩個護士就是我的同伴。”

“我們五人當中的管理者是孟醫生?！?

“我想你應該猜到了，他其實是一個男人?！?

“永恒會就五個人？”顧陰本來不想打斷，但實在是沒忍住問道。

在晏清清那個時代，只要稍加宣傳長生的內容，那么現在顧陰要面對的就不是永恒會了，而是永恒教。

晏清清搖了搖頭：“當然不是?！?

“最初我們有八個人，我是老八，孟醫生是老五?！?

“后來在民國時期我們的人數擴展到了36人。”

“但因為當年的特殊情況，經過戰爭，饑荒等等之后還剩下了十六人?！?

“而在最近十年又有六位同伴因為奪舍失敗而死亡?！?

“現在只剩下了十人?！?

顧陰點了點頭，也就是說現在永恒會成員已經以五人為一組分成了兩隊。

第一隊在這家醫院里假扮醫生，那么另一隊呢？

沒人回答顧陰的疑惑。

這時，晏清清看了眼手術室里的環境，思緒仿佛回到了以前：“這家醫院的前身是一座教堂，當時我們的身份修女和神父?！?

“在這百年里我們沒有固定的名字，性別，姓名，職業等?！?

“我們可以是任何人，唯獨不再是自己了?！?

說著，她嘆了口氣。

“三年前我被放進高沫沫的身體后，本來應該是沒有意識的。”

“按照最初的計劃，需要同伴們舉行儀式把我喚醒，然后他們會殺死沫沫的靈魂，我的奪舍才會成功?！?

“但是不知道出了什么意外，我的靈魂提前在高沫沫的體內蘇醒了。”

“有的時候半個月，有的時候三個月左右我才會醒過來一次?！?

“最初沒有人發現異常，直到有一次我和沫沫談話，被她父母聽到了?！?

“因此她的父母在后來的時間里帶我們逛遍了市里的各種醫院?！?

“當然，醫生肯定無法查出些什么?！?

“直到有一天我蘇醒后在家里看見了我們這家醫院的傳單?！?

“我知道我的同伴要開始動手了?！?

“但是那一刻，我忽然產生了一種感覺！”

晏清清的眼神中充滿了滄桑。

明明那只是一個小孩的臉，明明看著顧陰的是小孩天真的眼神。

但顧陰卻看見了被歲月洗滌過的滄桑和疲憊。

“我曾經奪舍失敗過兩次，就在這家醫院里?！?

“分別是一個男孩和一個女孩。”

“如果我記得沒錯，他們的尸體還在這家醫院里。”

晏清清笑了笑：“最初我沉浸在這種不死不滅的生活里。”

“殺人奪身，我并不覺得有什么問題?！?

“我會替他們活出更加精彩的人生。”

“當時的我是瘋狂的，恐怖的?！?

“但是慢慢的，我累了?！?

“我已經厭倦了這樣的生活。”

“而且最重要的是，我覺得沫沫很像一個人?！?

她疲憊的眼神里閃過了一抹溫柔。

顧陰沒有說話，安靜的等待著下一句。

“你還記得嗎？我和你說過，在成為永恒會成員的時候，也就是我還是最開始的我的時候，我有一個女兒?！?

“她是當時我在世界上最后的親人。”

顧陰看著眼前女孩的眼睛，他看到了疲憊中的回憶與溫柔。

“盡管我已經有些忘記了我女兒最后長成什么樣了?！?

“但是當我在沫沫體內蘇醒并第一次通過鏡子看到自己模樣的時候，我又想起來了?！?

“我女兒小時候和沫沫長得一模一樣?！?

顧陰聽著，明白了什么。

如果說后面瘋狂奪舍的晏清清是殘忍的，是瘋狂的。

那么在第一世，在她還是她自己的時候，在她還有女兒的時候，她把所有的溫柔都給了女兒。

然后她死了，再次醒來時她就變成了永恒會的老八。

她的溫柔也在那一刻消失了。

而在三年前，當晏清清第一次看到高沫沫的模樣后，她想起了自己百年前的女兒。

同時，早在百年前從她身上消失的溫柔也重新出現在了身上。

“我不想要我的女兒死，更不想我的女兒因為我而死?！?

“后來每當去醫院的時候我都會努力的蘇醒過來，不讓沫沫陷入危險。”

“但我并不能每次都恰巧的醒過來?！?

“這讓我感到很大的不安。”

“就在我以為事情沒有什么轉機的時候，我突然發現了一件事情?！?

“那就是我可以把自己記憶中的某些畫面共享給沫沫?！?

“于是在后來沫沫去醫院的時候，我都會嘗試在腦海里構想出自己是‘靈’的時候的模樣嚇她?！?

“讓她對醫院產生恐懼，讓她再也不想來這里?！?

顧陰眉頭微微一皺，想起了沫沫以及沫沫父母和自己說過沫沫在醫院里見過鬼的事情。

“但我低估了她父母的決心?！?

“盡管沫沫表現得多么恐懼都沒用，他們還是會定期帶孩子去醫院。”

“我已經想不到其他辦法了?！?

“當一切朝著不好的方向發展的時候，”

“也許是幸運之神降臨在了我身上，我在昨天早上蘇醒過來了。”

“在沫沫的父母即將帶沫沫來這里接受最后的治療前，我醒過來了。”

“于是我控制沫沫的身體，躲了起來。”

“這一次我蘇醒的時間還算長，但最后還是在汽車后備箱里睡著了?！?

顧陰咽了口唾沫，盡管他已經接受了奪舍的事實，但現在聽起晏清清講起來還是那么的不真實。

“然后沫沫醒了，她醒來時車已經被你開著停在了醫院的停車場里?！?

“這時蘇木也在第一時間跑下來迎接你和沫沫?！?

“但是沫沫在看到她的瞬間受到了驚嚇，然后就是我再次蘇醒了?！?

“一切像是被注定好了一樣，在這之前我從來沒有連續兩天蘇醒的經歷?！?

顧陰聽著一切，腦海中回想起沫沫從后備箱里鉆出來后的狀態。

剛開始表現出恐懼，在顧陰轉頭間卻又露出了微笑的表情。

當時顧陰還覺得一頭霧水，現在看來原來是晏清清蘇醒過來了。

“我不能讓他們殺死我的女兒，也不能再讓他們殺死任何人的孩子，所以，我需要你幫助我，一起殺了他們?！?

盡管是在一個身體里，但晏清清已經把高沫沫看成自己女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