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高苒彷佛入定一般,她的意識如同無形的觸手,瞬間鎖定了趙漣!不需要刻意探查,僅僅是目光接觸的剎那,趙漣身上那混亂污濁、充滿暴戾和淫邪的氣息,便化作一幀幀畫面涌入她的腦海。
傍晚,一條背陰的巷子,一名女子被綁住手腳,強行拖拽進馬車,她絕望的哭喊聲并沒有換來路人的救助;在郊外的莊子里,枯井中隱約可見被碎布包裹的纖細肢體;趙漣瘋狂地揮舞著手中的馬鞭,馬鞭上滴著鮮血,屋內充斥著幾名少女痛苦的呻吟和趙漣淫穢的笑聲;許多張模糊卻充滿恐懼的女子面孔在高苒眼前閃過。
這些畫面和面孔帶著憤怒、不甘、恐懼的強烈情緒,沖撞進高苒的意識海里,讓她本就未完全恢復的大腦一陣刺痛。高苒閉了閉眼,努力壓下心頭升騰起的殺意。
這個人渣!他手上竟然沾染了如此多無辜女子的性命!
睜開眼時,高苒的眼神銳利如刃,直刺二樓:“你叫趙漣是吧!”
被一個庶女直呼其名,趙漣一愣,隨即大怒:“你敢直呼本世子名諱?!”
高苒根本不理會他的叫囂,聲音如同審判:“去年秋季,西城柳巷,那個被你擄走,第二天溺斃在護城河的女子,她叫什么名字?她家中還有一個尚在襁褓的嬰兒,你知道嗎?”
“去年夏天,你去城郊的莊子避暑,強占了佃戶的女兒,她不堪受辱跳了井,她家人來尋女兒,你竟然一塊大石壓住井口,讓人死也不得安生。”
“還有上個月,你鞭打了幾名女子,那些在你馬鞭下哭喊求饒的女子還有人活著嗎?”
“這些事,樁樁件件,血債累累!趙漣,你想不想聽一聽她們的哭聲?!”
高苒每說一句,趙漣的臉色就慘白一分,到最后已是面無人色,渾身如篩糠般抖了起來!他驚恐地瞪大眼睛,如同見了鬼一般看著樓下的高苒。這些事情……這些他自以為做得天衣無縫、早已被他拋之腦后的事情!她怎么會知道?!而且知道得如此詳細?!
整個大堂,針落可聞!所有人都被高苒口中爆出的這一樁樁駭人聽聞的罪行驚呆了!眾人看向趙漣的目光充滿了震驚、鄙夷和憤怒!
“你!你血口噴人!你妖言惑眾!”趙漣驚恐地尖叫起來,色厲內荏,“來人!快來人!給我把這個妖女抓起來!”
他身邊的幾個狗腿子幾欲上前,卻被謝暄喝退,一時竟不敢動彈。
“我血口噴人?”高苒冷笑一聲,目光在二樓幾個公子哥之間掃過,最后看向淮陽王世子齊律,“齊世子,您身份貴重,想必不會坐視這等草菅人命、罔顧王法的惡行不管吧?”
齊律沉默了一會,幽深的眼神看向高苒,“本世子尚不知你的話是否屬實,又該如何管?”
“自然屬實!王爺早都查清楚了,這些事本不該今日由我說出來,只不過他趙漣實在是欺人太甚罷了。”高苒心安理得的把事情推給謝淵,總不能告訴他們這些事情都是自己“看”出來的吧。
“靖南王?!”齊律吃了一驚,靖南王暗中調查武義候府?這是什么時候開始的事?
“當然!王爺親口跟我說的!不然我怎么知道得如此清楚。好了好了,別廢話了,你就看住他,別讓他跑回家。”高苒轉頭,對身邊同樣被這驚天指控驚住的謝暄說道:“你讓侍衛趕緊去一趟順天府衙,請府尹大人派人過來,就說武義侯世子趙漣,身負數條人命血案!相關得人證物證,府尹大人可派人去找靖南王核實!”
謝暄瞬間回過神來,他看了一眼驚恐萬狀的趙漣,心中陡然升起一股從未有過的責任感:“不!我親自去!”少年皇子應得斬釘截鐵,沒有絲毫猶豫,轉身就朝著酒樓外疾步走去!
“攔住他!快給我攔住那個小崽子!”趙漣徹底慌了神,口無遮攔地吼叫著,歇斯底里地想要沖下樓阻攔。
一直置身事外的淮陽王世子終于動了,他身形一晃,看似隨意地跨出一步,精準地擋住了趙漣的去路。“趙兄,稍安勿躁。”齊律的聲音溫潤,臉上甚至還帶著一絲淺笑,但那雙眼里卻毫無笑意。“是非曲直,自有順天府尹公斷。此刻你若阻攔七殿下,或是對高小姐不利,那便是意圖傷害皇子,和挑釁靖南王府了。這兩項罪名,你武義侯府,擔得起哪一條?”
“齊律!你!”趙漣看著擋在眼前的齊律,再看看樓下神色冰冷高苒,又想到已經親自去報官的七皇子,一股寒意從腳底直沖頭頂,巨大的恐懼瞬間攫住了他,竟嚇得他雙腿一軟,“噗通”一聲癱倒在地。
此時,所有人看向高苒的目光都變了,充滿了敬畏與不可思議。這個看似柔弱的少女,竟有如此雷霆手段!不僅當眾揭穿侯府世子犯下的血案,讓淮陽王世子出手阻攔,更能讓皇子親自去報官,這簡直是翻手為云,覆手為雨!
高苒卻懶得再看樓上癱軟在地的趙漣。她彎腰抱起還在發抖的小月,輕輕拍著她的背安撫道:“小月不怕,壞人要被抓走了。”然后對旁邊呆若木雞的伙計說道:“麻煩給我們上菜。來一份水晶肘子,加幾個清淡的招牌菜,再來一碗熱牛乳。”
她的語氣平靜,仿佛云霄樓的這場驚天風波與她無關。
齊律站在雅間門口,居高臨下地看著樓下那個抱著小乞丐,神色自若地點菜的女子。只覺得她的身上泛起一層耀眼的光暈,早先聽聞她不僅治好了癱坐十年的衛國公,后又敢于為靖南王刮骨治腿。如今,親眼見她一個本該處事卑微的庶女竟然直面怒懟侯府世子,條理清晰,擲地有聲。如此強烈的反差,讓齊律不禁興起一股強烈的、想要探究和接近的欲望。
想到之前自己和衛國公府大房的婚約,齊律的心臟急速跳動了幾下。雖然她被記在大房王氏名下,是個記名的嫡女,但到底擺脫不了她庶出的身份,或許,回府后可以與母親商議一下再續婚約,作為補償,就給她一個世子側妃的身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