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夫扯韁繩,挑簾將白襕士子請出。
旁邊宋清和時刻關注,人一到,立馬扯著武松帶呼啦啦一群將先生圍住,眾星拱月將其往樓內請。
張管事和燕云也隨著進雅間,沏茶后上點心,進進出出,總怕宋清和餓,張管事又一次進來,手中托盤瓜子笑著望去,在宋清和逐漸亮起的眼眸下,被請來的先生客氣的請出去。
先生目光掃過宋清和與武松二人,沒有多說,簡單介紹后把書分給二人。
宋清和與武松做拱手禮,課便開始講起。
先生三十左右,頭戴東坡巾,身穿寬博衣衫,跟他想的宋代讀書人差不多。
課講挺好,賣點則是七天速成班,這個招牌挺超前,目前主要任務是提升他們識字數量。
秋末紅日午時正南處,不增躁意,落下一地明亮的光。
武松坐在靠窗處,手拄頭,書放在視線前方,低頭拿著毛筆不時在紙上點點畫畫。
宋清和聽的枯燥乏味,眼睛亂瞟第一時間就瞄到武松心不在焉,他提筆寫了幾個字,撕下揉成團,對著武松扔過去。
武松接住,眼中浮現趣味,拆開紙團
——你若不學,不算好漢!
宋清和見武松瞬時抿唇,偷著樂起,我就知道這話對你有用。
“叩叩”
宋清和抬頭,就見先生彎身,屈指叩桌喚他會神。
“呵”
不用想,武松笑的,宋清和磨牙想到。
……
一個時辰真的好難熬,更難熬的是老師布置的課后作業,識字二百,要知道他還有家庭留下的兩遍罰抄。
倆人同先生吃完飯后,宋清和趁休息間讓張管事額外給先生一個錢袋,酒足飯飽后帶著背后一群人,送他上馬車直至不見馬車蹤跡,才魚貫回酒樓。
周黎未時見到酒樓的兩個名廚了,相談甚歡,想吃恨晚,武大的面食無論是龍須面還是燒餅,她都差點沒控制住人前淑女面目。
在丫環逐漸吃人的目光下,周黎不舍拜別。
出酒樓時,陽光落她身上,不及她笑容明媚燦爛,回眼望里處大堂,卻看見宋清和皺著眉在賬臺前伏案描,武松坐靠窗處飲酒拿書。
好奇怪。
反正她有閑時,日日來也不是不可。
第二日照常去酒樓,宋清和聽完先生講課,就返到一樓賬臺先看賬本后寫家訓,直至夕陽入晚,他飲盡最后濃茶,打精神提筆落下宋氏家訓最后一字。
“啪。”
一個本飛到賬臺前,宋清和愣后露出笑意,將兩本家規揣到懷中,伸懶腰向外走,對二樓武松招手。
興奮喊道:“休息,收工!”
這夜他在酒樓酣至雞鳴一聲,才晃悠悠從床上起來,不太清醒喊道:“蘭兒。”
“這妮子真是,醒的居然比我晚,算了,饒她一會。”宋清和輕聲咕噥,踏鞋走到窗前推開,涼氣撲面而來冷的他一哆嗦,市面上攤販、叫貨郎的喊賣聲,家家的裊裊炊煙,真實又遙遠的傳到耳邊。
他舀一瓢水倒入盆中,見清清水流輕笑自語:“怪不得要打倒封建主義,果然腐蝕人心。”,自力更生洗漱,將涼水拍上臉那刻,被冰的連晃了好幾下腦袋。
出雅間,走廊現在靜悄悄,宋清和直奔一處,推開門。
床上武松光著上身,身上蓋薄被,宋清和起了壞心思,嘴角笑意愈加擴大,把被子往上提蓋到頭頂。
“鐺!”
宋清和連忙遠出三丈。
武松猛地起身坐起,刀尖閃著寒芒護在身前,眼中冷漠聲音冷硬不悅:“哪來的宵……”
“武松!”宋清和下意識揚聲怒道。
誰睡覺藏刀,你當自己是黃花大閨女么,守護貞操,還是你把當自己曹操,會夢中殺人,呸!
不對,睡覺藏刀,混過江湖,媽.的,武松你惹過多少仇家。
武松低頭看向宋清和,視線轉向手中的刀,‘哐啷’將刀扔到地上,“武松無禮”。
宋清和睜大眼睛,見這貨往床上一倒閉上眼睛,仿佛剛剛只是他一個人的太虛幻境。
宋清和撿起刀,他開始懷疑這個是正版武松么,金圣嘆說的神人就這貨,他的童年男神就這個?!
你對小潘還說‘武松無禮,請嫂嫂恕罪’呢,你面前現在可站著這么大的活人。
氣,太氣了,他咽不下這口氣!
宋清和推搡武松,雪姨附體:“睜眼,我知道你沒睡,睜眼,你有本事拿刀就得有本事睜眼。”
武松想到昨天,又想到今天,屬實是他做的不對,做縮頭烏龜不是好漢,但兄弟……
宋清和慢條斯理轉刀花,腦中不合時宜想到‘是兄弟就來砍我一刀’,偏偏越不想這東西越下不去。
武松感覺身上發冷,睜眼就見宋清和對他一臉獰笑,連忙從床上坐起。
宋清和冷哼一聲,站起身往前走兩步,隨意把刀就往床上一擲,目標很明顯,他動了慈悲心,只想讓武松斷子絕孫。
沒有羨慕到嫉妒,也沒有后悔認這個兄弟,媽了個巴子。
武松登時瞪大眼睛,到底沒躲,看著差一點的刀呼出一口氣,這才懶散的在床上開起玩笑:“準頭不錯。”
互嚇一回,公平。
宋清和拔刀,沒拔動,卡床板上了,想想問了句:“沒躲?”
武松摸下額頭汗,笑道:“我信你,畢竟是我的錯。”
宋清和抱臂,斂眉道:“騎馬送我回家。”
武松:“好”
回到宋府,宋清和頭一回感覺門檻又高又多到煩人,自己像個馬里奧似的都要蹦跶起來,皺著眉一直持續到回主屋。
他收斂情緒,笑嘻嘻推門打招呼,將兩份家規交給宋老爺,邀功似問道:“爹,你看我寫的如何?”
“咳咳”
宋老爺面容有些蒼白,他接過家規,隨意翻看兩頁后氣息有些弱著問道:“自己寫的?”
宋清和夸張式痛心,“爹你不信我。”接著伸出一雙手,晃了晃“這雙手都要抽筋了。”
宋老爺無言搖頭,笑道:“你呀。”
“老爺,藥來了。”燕云從旁邊進來,手中端碗藥湯,余光見到宋清和,面容慈祥道:“少爺回來了。”
宋清和聞到中藥味,疑惑望向宋老爺:“我前兩天跟你說找郎中,怎么臉色還是這般?”
而后湊近不正經道:“爹,你也怕苦,哎,不算什么。”他隨意擺手。
“老爺今天才吃的藥,還是孟娘子找的郎中。”燕云接過話,宋老爺撥開宋清和的腦袋。
“她……”宋清和當即擰起眉,手中怎么沒有銀針,不然就可以試毒了。
雖然那個女人不會這么蠢。
會咬人的狗不叫,自從三角眼賣糧一事后孟娘子就消停一段時間,她找名醫,真的沒有玄虛么?
“噢,三娘找的名醫。爹你不聽我的,而是信三娘的,一物降一物么?”宋清和笑著問,音色卻淡下來。
宋老爺淡淡掃過去,“孟娘子好意尋醫。”
宋清和拳頭下意識緊握,閉上眼睛,他現在心中只剩下原主的怒意煞氣,想問些其他可又怕自己爆發,冷冷撂下幾句注意身體之類的話,匆匆離開。
他爹對待孟娘子的態度似是而非,不像喜歡,更像是一種有價值的態度,可今日這話,是什么意思。
燕云見宋清和離去,面露擔憂:“老爺。”
宋老爺笑起,雙眼望向棕色藥湯:“怎么,藥該涼了,涼的是真難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