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三人動身前往武行山山腰的宗比廣場。
沿路有很多小販,撥浪鼓、糖人、竹雕、小鈴鐺……阿沅幾乎每個攤位都要駐足一會,新奇得不得了。
直到一個拐角的無人攤位,阿沅停下來,目不轉睛的盯著攤位上巴掌大的神像。那神像通體鎏金,袖口的織金彰顯著尊貴,背后伸展出一對寬大的翅膀,只是…沒有臉。
人群忽然騷動起來,但阿沅看得入神,回過神時,自己已經被撞倒在地上,師姐和阿瀾也不見了,他開始有點慌,眼眶里漸漸起了霧。
人們不自覺讓出路,一群身著月白華服的少年郎緩緩走過。
“是明滄殿的人!”
“這次來了十多個,全是內門子弟!”
“看來這次大比會非常精彩啊,明滄殿穩贏的。”
阿沅從地上站起來,抖了抖衣袍。師姐要是看到了,一定會嘲笑阿沅的,所以不可以哭鼻子。他望了望那群鮮衣少年,有些呆呆地想,跟著他們應該會遇到師姐他們的吧。
阿沅跟在人流的后面,低著頭,盡量壓低存在感。殊不知前方的隊伍里,有一個人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
“這位小兄弟,我忽然內急,可不可以幫我把這份點心送到那戶人家?我剛做跑腿的小工,沒了這份錢,我會吃不起飯的。”
吃不起飯?在阿沅的認知里,這非常可怕。他猶豫地看向那邊的深巷,還是點頭應下了。
“多謝多謝。”
深巷里漸漸攏起了黑霧,看不清前面的路,阿沅不得已停了下來,他抱著食盒,背后涼颼颼的。
“該怎么說呢?得來全不費工夫。”
黑袍人從弄堂口信步走來,噠噠噠的腳步聲仿佛踏在阿沅的心上。他摘下連體帽,看起來二十出頭,臉側畫著詭譎的圖紋,濃墨浸染的云紋蔓延到眼角,妖異至極。
“我的王,楚烏終于找到你了。”
不給阿沅反應過來的時間,黑袍人直接出手,瞬移到阿沅面前,扼住他的脖子提起地面。黑霧彌漫得愈加濃厚。
食盒里的點心落了一地,阿沅由于窒息臉色漲得通紅,他不停地拍打對方的手。楚烏笑的很興奮,臉上泛起病態的紅。
“翼,你還要躲到什么時候?”
陰沉的云霧倏地被一道金光沖散,原本昏死過去的人忽然睜開,瞳孔里充斥著曜金色,額間靈紋隱現,背部的衣服被流光撕破,生出一對鎏金色的翅膀。
“楚烏?”
金光出現起,楚烏便被威壓制住不得動彈,他癡迷地盯著他的王,哪怕裸露出的皮膚被金光一寸寸灼燒也毫不在意。
翼的睫毛變成金色,眼尾處染成赤金,臉還是那張臉,不過氣勢與先前大為迥異,他眼眸低垂,目光落在男人身上。
“叛逃者,還敢出現在孤眼前?”
楚烏低低地笑了,黑霧再起,朦朧的霧里,那抹金色變得虛無縹緲。翼的神情毫無波瀾,空氣里似乎是無形的博弈。
“藍桉。”
星藍色的尾羽閃過,少女遮著面罩,劈開楚烏的暗翎,深藍色的眸子寫著淡漠。
楚烏面色微沉,黑霧席卷,深巷重新恢復平靜。
“陛下,他逃了。”
“嗯,不必追,現下有更重要的事情。”
翼收回金羽,藍桉隨其后。
“孤即將消弭于世間,但好在沅白出世,翼族...后繼有人。”
藍桉一怔,“陛下您何苦......”
“那孩子是翼族未來的新王,你來輔佐他,在其左右。”
面罩下,藍桉死死咬住下唇。少女雙手拇指交叉,成翩翩狀,虔誠撫胸。
“...右護謹遵王命。”
“有人來了。”
藍桉掃過巷口,消失在墻檐角后。
翼自語道:“也是時候見見他了。”
金光湮滅,阿沅的身體沿著灰墻倒下。沈明蘭與顧瀾從轉口出現。
“阿沅——”
阿沅感覺自己似乎在一直下沉,他睫毛輕顫,周圍很黑,也很冷。他忍不住蜷縮起來,卻意外發現蝴蝶骨的地方長出了一雙銀白色的翅膀,在黑暗中發光,有種難以言喻的神圣感。
“哇,好漂亮!”
他驚喜地抖動著銀羽,略帶生疏地在空中飛翔,風肆意劃過面龐,笑聲回蕩。
一金發男子腳踏黑暗,破空而立。綢緞上的金紋交相輝映。
“孤以為你會害怕。”
阿沅轉頭望向他,靈魂深處涌起一股濃濃的親切感。他好像仙人哦。
翼掩唇輕笑,“孤在你的靈臺里沉睡了十幾年,自然親切。”原本只要再過四年,神魂便可大體修復。可惜今日被迫蘇醒,神魂的力量被沖散了大半。
他亮出金羽,來到阿沅身前,額頭輕碰阿沅,幾點金光凝聚成點穿入阿沅的眉心,隨即銀光大現,玄色的翼紋轉瞬即逝。
翼雙手交疊于胸前,向著黑暗行著羽神禮,“以翼王金子烏之名,告知天神,祈求您庇佑我的孩子。請求您批準他展翅于天空的權利,準許他日后自由行走于世間。告知山川河水,告知日月星辰,愿護佑他能重返不留仙。”
阿沅被翅膀托著屁股懸在空中,翼溫柔傾身,“銀羽屬沅白一脈,孤將天神的賜福給你,你就是翼族未來的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