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承鹿深刻體會到了什么屬于成年人的絕望。

小時候最怕的就是沒完沒了的考試，長大后最怕的就是沒完沒了的開會。

一推開會議室的大門，里面一片漆黑，連燈都沒有開，只有墻上掛著的一扇大屏幕亮著熒光，或許是為了凸顯屏幕的亮度。

卡夫卡帶著姜承鹿摸著黑來到自己的座位，一路上也看不清周圍的人長什么樣，只知道他們都是來參會的。

座位之間挨得都很近，顯得會議室的空間很逼仄，光從格局和排場上來看，似乎并沒有多隆重，況且人數也不算多，才十來個。

姜承鹿多年的職場經驗告訴他，圈子越小，參加的人越少的會議，往往越不簡單。

正所謂大事開小會，小事開大會，特別重要的事不開會。

像是姜承鹿上任部長后參加的集團公司月度例會，多的時候上千人聚在一起，看似是在共商大計。可實際上，真正具有決策權的永遠都是一小撮圈子里的人。

凡是要大張旗鼓開會宣布的事情，其事情本身，其實早已在開會之前就已經定好了。所謂開會，無非就是走個過場。

昏暗的會議室內，卡夫卡和姜承鹿各自落座后，會議才算正式開始。

“讓我先來簡要說明一下這次案件的情況吧。”走上會議講臺的是一名身穿制服，一臉滄桑的中年老男人，給人的既視感很像那種刑偵劇里會出現的，經驗豐富的老刑警。

老男人拿起遙控對準大熒幕上，畫面立即切換到了一則人物信息。

“針對這次事件的主犯，秦非，專案組對他做過背調，這是他的資料。”

會議室里的人都一致將注意力投向了大熒幕，大家的臉上都蒙了一層白色的熒光。

熒幕上顯示出一個青年男性的頭像和他的生平履歷。

光從履歷來看，這個叫秦非的青年無疑是個劣跡斑斑的富二代，身上背過多起命案，屢次因為違反交通法和吸食違禁致幻劑藥物入獄，但在其父母的運作之下，每次入獄后不久便很快被保釋了出來，這也是導致他屢教不改的重要原因。

像這樣的人，就算最后不墮落成惡魔，干出什么事來都不奇怪。

姜承鹿感到不解的是，既然這人都已經死了，并且得到了他應有的懲罰，那干嘛還要研究一個死人的背景和履歷？

“專案組在他的履歷之中找到了一條重要信息。”

老男人用遙控器指著大熒幕，畫面切換到了下一張。

“我們發現這個秦非曾在生前購入大量違禁的致幻藥物，而交易的對象，與某個從事非法走私的暴力社團有關，我們有理由猜測，秦某正是通過這個渠道，接觸到了混沌教派的信仰，并墮落成了亞空間邪神的信徒，而他所信奉的邪神，極大概率就是欲望母神。”

等等……姜承鹿的思維有些轉不過彎來了，轉頭問身旁的卡夫卡：

“剛才不是說這小子嗑藥么？怎么就一下子推導出他是邪神信徒了？這兩件事有必然關聯嗎？”

卡夫卡眼神一斜，淡定的說：“那我問你，欲之惡魔系的邪神信仰，其特點是什么？”

姜承鹿回憶了一下，答：“利用各種欲望，引誘人類墮落，然后再榨取他們的靈魂？”

“那我再問你，引誘一個人墮落得最快，也是最徹底的誘惑方法，是什么？”

“嗯……”姜承鹿思索了片刻，猜測道：“美色誘惑？”

卡夫卡笑著搖了搖頭：“這個世界上不是所有人都好色，況且每個人的審美和取向都不太一樣，要用美色使一個人徹底墮落可沒有那么簡單，人老了之后隨著身體機能的下降，在性方面的欲望和需求也會下降的。”

卡夫卡換了個坐姿，面朝姜承鹿：“那我再提醒你，我們所生活的世界是物質組成的，要想勾起一個人的欲望，必然要基于物質基礎。

不同階層的人對物質的需求等級是不一樣的。但歸根溯源，人的欲望、痛苦之類的精神感官，其實都是由神經系統中的化學物質所主導的。

譬如多巴胺的分泌就能讓人迅速感受到快樂。因此，要想迅速腐化一個人的精神與靈魂，促使他墮落沉淪，有一類化學物質是最高效的。”

話說到這個份上，姜承鹿也就不難猜出答案：“毒品？”

“是的。”卡夫卡點頭，“欲望母神一直致力于將整個人類社會引向墮落的深淵，以此來收割全人類的靈魂。為此，祂的信徒們做過很多嘗試，并在這個過程中發現了一個最有效最直接，也是殺傷性最大的武器，那就是化學致幻劑。”

“所以欲望母神的信徒都是藥販子？”

“不，這些邪教徒的手段絕對比你想象中的要高明，他們從不屑于親自生產和銷售致幻劑，因為生產這些藥物的門檻其實很低，真正的阻礙是道德和法律。

各個國家都有相關的法律禁止致幻劑的生產銷售和吸食，況且，在人們的傳統道德觀念中，這種藥物百害而無一利，于是欲望母神的信徒們便在這方面下手。

他們先是花了大價錢組建了游說集團，致力于推進致幻劑的合法化，譬如在某些西方國家，大麻類的致幻藥物已經被解禁，這些國家的年輕一代已經在吞云吐霧中走向了墮落的深淵。

還有推進賣淫、性交易、賭博之類的合法化，也是欲望母神信徒們的工作重點之一。他們無需親自動手，只要讓人類社會出現整體性的思想道德滑坡，那么人類必將在欲望引力的作用下自甘墮落。”

說到這里，卡夫卡的聲音放低，湊到姜承鹿的耳旁悄聲道：“對了，那些國際性質的性別平等LGBT組織、極端動物部保護組織的背后，也有欲望母神信徒們的身影，只不過他們藏得太深，暫時還沒被挖出來。唯一已知的是，這些組織的共同目的，就是打著平等、包容與開放的幌子，摧毀人類社會的道德共識。”

姜承鹿懵懵懂懂的點了點頭。

會議室講臺上的老男人探員敲了敲桌子，說出了此次會議的重點：

“我們已經初步確定了這個販賣致幻劑組織的窩點所在，下一步就是實施抓捕，深挖出藏在他們背后的混沌邪神教派。

為此，組織已經與大江郡當地的治安部門取得了聯系，他們同意將辦案權移交給我們，并委派執法者配合我們的工作。

而他們提出的要求就是，由我方派出一名干員代表，作為此次行動的總負責人，負責現場的人員指揮與調度，誰愿意去？”

話音未落，會議室瞬間陷入死寂，連空調出風口的嗡鳴都清晰可聞。

卡夫卡一把攥住姜承鹿的手腕高高舉起，宣布道：“他說他愿意。”

姜承鹿眼睛瞪得老大，直勾勾的盯著卡夫卡。

我敲李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