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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十七歲酸澀風暴

朱懷瑾那句「如果你肯等我,我就不找別人了」,像是裹著電流的熱風,毫無保留地撞進耳朵,再蠻橫地鉆透耳膜,一路呼嘯著炸開在胸腔里。

心臟像是被無形的手猛地攥住,又狠狠地拋向高空,瘋狂地撞擊著肋骨。咚咚!咚咚!一聲比一聲劇烈,震得指尖都在發麻。一股滾燙的熱流毫無章法地在四肢百骸沖撞奔涌,嘴角完全不受控制地瘋狂上揚,幾乎要咧到耳根,像藏不住秘密的小孩。潘玖琴甚至能感覺到臉頰瞬間升溫,燙得驚人。

不行,不能這樣!快冷靜!

潘玖琴猛地咬住下唇內側,細微的刺痛感勉強拉回一絲飄忽的神智。手機緊緊貼在發燙的耳朵上,試圖借助冰冷的屏幕降溫。夜風吹動窗簾,發出細微的沙沙聲,而電話那頭,只有更清晰的、屬于少年人壓抑著的、帶著期待的喘息聲。

不能沖動,潘玖琴!他才十七歲,還是新高三……艱難地在心底提醒自己。幾個深呼吸后,潘玖琴用盡所有力氣,把語氣壓得平穩再平穩,甚至帶上點刻意的、前輩似的告誡口吻:“喂!兄弟,”聲音還是泄露了一絲不穩,有點輕顫,但努力維持著清醒,“你現在最重要的事,是給我好好學習,好好準備高考。”

他那邊急促的呼吸聲似乎凝滯了一瞬。

潘玖琴趁熱打鐵,語速加快,像是在說服他,更像是在掐滅自己心頭那簇越燒越旺的小火苗:“等你明年考上大學了——”說到這里,故意停頓了一下,像是在考慮一個遙遠的假設,“如果那個時候……我們都還是一個人,”這話出口,連自己都覺得虛得沒底,“……再、再說唄。”又飛快地、近乎逃避般地追加一句,像是斬斷所有奢望的利刃,“萬一我那時候談了,就算了。”

電話那頭陷入了徹底的死寂。夜風刮過麥,呼呼作響。鏈條旋轉的聲音都消失了。聽筒里只剩下幾乎凝固的、沉重的空氣。一秒,兩秒……那幾秒鐘長得讓人心頭發慌。剛才擂鼓般的心跳,此刻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緩緩下沉。

“……好。”他終于出聲了。就一個字。低沉,干澀。像是一塊沉甸甸的石頭落地,砸在心底那片剛剛還雀躍不已的土壤上,只留下悶悶的鈍響。聽不出失望,也聽不出期待,就只是一個生硬的、接受現實的“好”。

這聲“好”帶來的失落,比剛才他熱切的“等我”更鮮明地刺穿了心房。剛才那些強裝的清醒和冷靜,此刻都化成了扎人的小刺。潘玖琴試圖轉移話題,打破這尷尬又沉重的氛圍,想起了他之前匆匆下線時提到的詞:

“那個……你下午說,出院?什么情況啊?”聲音盡量放輕緩,帶著小心翼翼的試探。電話那頭傳來一聲類似喉嚨滾動的氣音,像是在斟酌。幾秒后,他的聲音才又響起,語速很慢,帶著一種將久遠傷口重新剝開時的滯澀感:“……沒什么大事。上學時候打籃球摔的。”他頓了頓,像是在回憶具體的次數,語氣平淡得近乎麻木,“摔了兩次,同一條腿。第二次比較嚴重,脛骨腓骨都斷了。打了鋼板,躺了……快半年吧。”

“啊?摔斷兩次?!”潘玖琴驚呼出聲,那疼痛感仿佛隔著電話線傳遞過來,心臟也跟著揪緊,“那得多疼啊?現在……好透了嗎?”

“嗯。鋼板取了,基本好了。”他答得依然簡短,但話題似乎剛開了個頭,他像是找到了一個宣泄的樹洞,又像是在回憶里艱難跋涉,聲音變得更低,更沉,像浸透了夜色的寒露,“摔第一次的時候,是在……我最好的朋友跳河之后沒多久。”

潘玖琴的心猛地一沉。朋友……跳河?!

“那段時間……我腿又斷著躺在醫院里,動不了。”他的呼吸陡然變得粗重起來,帶著一絲微不可查的顫抖,“什么都做不了。也沒有見到他最后一面。就是……躺著。白天黑夜地躺。”

“好像……世界都塌了。”最后這句話,他幾乎是用氣聲擠出來的,輕飄飄的,卻重得讓潘玖琴幾乎握不住手機。我能清晰地想象出那個畫面——一個十七歲的少年,拖著打滿石膏的身體,困在冰冷的病床上。一邊忍受身體劇烈的疼痛,一邊承受著心理上巨大的悲傷、憤怒、孤獨和無法保護朋友的無力感。整個世界只剩下無盡的消毒水氣味和刺目的白墻,以及心口那片被碾碎又反復撕裂的空洞。

這畫面像是一根無形的針,細細密密地扎進我的心口,泛起一陣深重的酸楚和疼惜。那個剛才還鼓起勇氣小心翼翼問她“會不會等我”的朱懷瑾……那層外殼之下,竟是如此沉重的過往。

一時間,任何蒼白的安慰似乎都是多余的。潘玖琴喉嚨發堵,眼眶莫名發熱。

“朱懷瑾……”我輕輕地、無比真誠地叫他的名字,像是在呼喚一個快要被過往拖垮的靈魂,“別想那些了。不是你的錯。”

潘玖琴笨拙地試圖安慰,搜刮著所有能想到的話語:“那些欺負人的壞種,不會有好結果的!真的!老天爺都看著呢!你朋友……他太可惜了……”聲音有點哽咽,潘玖琴努力壓下去,“但他肯定……肯定也不愿意看到你這么難過的。真的!你看你現在……不是挺好的嗎?學習也努力,以后……會越來越好的!”這些話連自己都覺得空洞無力。

但潘玖琴心底真實的情緒在翻涌:好想抱抱他。就現在,就在電話這頭,隔著漫長的夜路和虛幻的信號。想張開手臂,用力地、緊緊地擁抱住那個在破碎的時光碎片里獨自跋涉的少年,告訴他別怕,都過去了,黑暗已經結束了,會有人……看見他的光。這份沖動如此強烈,以至于潘玖琴的指尖無意識地在冰冷的手機背面收緊,像是在尋找一絲依托。

電話那頭,依舊是沉默。只有更清晰的、帶著隱忍的呼吸聲。夜風似乎也停了片刻,天地間一片寂靜,只回響著他們彼此無聲的沉重。

“……嗯。”他最終還是發出了一個音節,很輕,帶著濃重的鼻音,像是在極力平復什么,“快九點了。”他像是忽然驚醒,聲音恢復了之前的低啞,卻比最初多了一層難以言喻的疲憊和沙啞。

“我該回去了。”他頓了頓,“明天……要去學校了。”重新融入那個世界。

“好……”潘玖琴應著,心里那股濃重的酸澀感揮之不去。

“潘玖琴”他又鄭重地叫了她的名字。

“嗯?”

“……我會給你打電話的。”像是在承諾一件極其重要的事。

“好。”喉嚨干澀,“騎車……小心點。”我的聲音輕得像嘆息。

“嗯。”

電話在一聲微不可聞的“嘟”聲中被切斷了。

屏幕瞬間暗了下去,映出潘玖琴有些怔忪的臉。房間里一下子被巨大的寂靜籠罩,比剛才打電話時更加空曠。那些屬于陳鐸的低沉嗓音、風聲、還有那些沉重壓抑的往事,一下子都消失了,只留下空洞的回響。

潘玖琴握著殘留一絲溫熱的手機,指尖不由自主地在屏幕上劃動著,點開了微信。黑貓剪影的頭像安靜地躺在列表里。心頭還激蕩著剛剛的那些情緒——對他過去的疼惜,對他那句“等我”的悸動,以及最后那聲帶著濕意的回應。

猶豫了一下,還是忍不住飛快地打字:「明天見。」敲擊發送。想了想,又補了一句,帶著點自己都沒意識到的期待:「你……明天大概什么時間給我打電話?」然后,就停在了那里。

一分鐘,兩分鐘……五分鐘過去了。屏幕安安靜靜。微信界面凝固在和他的聊天框。

十分鐘了。窗外夜色濃稠,只有遠處偶爾的零星燈火。手機依舊黑屏。

是還在騎車路上沒顧上看?還是……手機沒電了?

心里像是被什么東西輕輕地刺了一下。一絲莫名的失落感像冰冷的藤蔓,悄無聲息地纏繞上來,一點點收緊。剛才那股濃烈的共情和悸動漸漸退潮,留下的是帶著涼意的沙灘——空落落的。

他不會……是后悔了吧?

被我的“等你考上大學再說”潑了冷水?還是因為自己袒露了那么沉重的過去,覺得羞恥或者……怕被我輕視?

各種負面的念頭不受控制地鉆進腦海。或許……他覺得這樣矯情又麻煩?高三了還搞這些?或者……他根本就沒把我那句話當回事?“會打電話”只是客套的結束語?

心一點點往下沉,那種剛剛萌芽就被冰水澆灌的EMO感,混合著之前對他的心疼和期待,在寂靜的深夜里發酵、膨脹,攪得五臟六腑都不得安寧。

手機被潘玖琴泄憤似的丟在枕頭邊。屏幕朝下,像是要把那令人心煩的沉寂隔絕開。

關了燈,房間陷入徹底的黑暗。可眼睛卻睜著,毫無睡意。腦子里亂七八糟的——是他躺在病床的樣子,是他說起那個跳河朋友時沙啞的嗓音,是他那句帶著少年孤勇的“我不找別人了”,是他最后在風里那個輕飄飄的“嗯”……然后,就是一片空白的微信界面。

幾點了?我摸過手機,屏幕刺眼的光亮讓我瞇了瞇眼。時間顯示:11:45。距離我發那條消息過去,已經快三個小時了。

還是沒有回復。

心里那點酸澀失落的泡泡,徹底發酵成了一整片沉郁的沼澤。

算了。別想了。他可能是睡了……高三很辛苦的。明早還要上學……這樣安慰著自己,潘玖琴翻了個身,把臉埋進帶著點洗衣液香味的被子里,試圖將那些紛亂的思緒驅逐出去。

可越是強迫自己不要想,那些片段越是清晰。黑暗中,感官被無限放大。窗外的風聲,樓下偶爾的汽車經過聲,都聽得格外清楚。每一次細微的聲響,都讓我以為手機在震動。甚至數次產生幻聽,下意識地伸手去夠床頭柜。

再拿起來看,屏幕干干凈凈。只有我自己幾個小時前發的那兩條孤零零的消息。EMO的情緒像潮水,徹底淹沒了整個夜晚。輾轉反側,枕頭上換了無數個角度,依舊無法入睡。直到窗外的天空隱約透出一點灰蒙蒙的亮色,意識才在疲憊和混亂中,沉入一片不安的淺眠。夢里,似乎也是模糊的灰暗色調,和朱懷瑾那雙帶著壓抑與期待的深邃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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