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啊？”里面傳來一個中年男人的聲音。

“老于哥，是我，張媒婆！”

很快，門開了，一個面相忠厚，約莫五十歲上下的男人出現在門口，看到張大嬸，臉上露出笑容：“是張大姐啊，快請進！這位是……”他的目光落在了趙愛國身上，帶著一絲審視。

“這位就是軋鋼廠的六級鍛工，趙愛國同志。”張大嬸熱情地介紹道，側身讓趙愛國進來。

“于叔叔您好。”趙愛國禮貌地問好，同時將手里那個沉甸甸的布袋遞了過去，“第一次上門，也不知道該帶些什么，隨便買了點東西，您和阿姨別嫌棄。”

于父連忙擺手：“哎呀，趙同志太客氣了！人來就好，還帶什么東西啊！”

話雖如此，但他還是順手接過了布袋，入手的分量讓他心里微微一驚，臉上的笑容也真切了幾分。

“快屋里坐，屋里坐！”于父熱情地招呼著。

這時，里屋也走出來一位看起來很賢惠的中年婦女，應該就是于母了，還有一個年輕姑娘，怯生生地跟在后面，不是于莉又是誰？

今天的于莉，顯然是精心打扮過的。穿著一件淺藍色的確良襯衫，下面是深色的褲子，頭發梳得整整齊齊，臉上帶著一絲緊張和羞澀，看到趙愛國，臉頰不由自主地泛起紅暈，微微低下了頭。

“阿姨好，于莉同志你好。”趙愛國再次問好，目光在于莉臉上一掃而過，并未過多停留，顯得很得體。

“誒，好，好，快坐，快坐！”于母也連忙招呼，眼神里充滿了滿意。眼前這小伙子，個子高，身板正，長得也精神，說話有禮貌，一看就是個穩當可靠的。

互相介紹寒暄過后，于父便招呼趙愛國和張大嬸在堂屋坐下喝茶，于母則拉著于莉，拿著趙愛國帶來的那個大布袋，轉身進了后面的廚房。

“快看看，愛國都帶了些什么。”一進廚房，于母就迫不及待地打開了布袋。

隨著袋口被解開，母女倆都倒吸了一口涼氣。

只見袋子里，赫然放著一只處理干凈的整雞，一塊少說也有三四斤重的五花肉，一小袋精白大米，還有水靈靈的青菜、土豆、蘿卜等新鮮蔬菜。最讓于母眼睛發直的，是藏在最下面的兩瓶用紅色綢帶系著的酒——那可是茅臺！在這個年代，這玩意兒可是稀罕物，普通人家一年到頭都未必能見著一回，更別說一次性送兩瓶了！

“我的老天爺……”于母捂著嘴，半晌才緩過神來，聲音都有些顫抖，“莉莉啊，你這可真是……真是走大運了！這趙同志也太實在了！這得花多少錢啊？”

她看著這些東西，心里那塊大石頭算是徹底落了地。原本還擔心女兒嫁過去會不會受委屈，現在看來，這趙愛國不僅條件好，出手也大方，對這門親事是相當重視啊！

“媽，您快收起來吧。”于莉的臉紅得像煮熟的蝦子，聲音細若蚊蚋。她也沒想到趙愛國會帶這么重的禮，心里既是驚訝，又是羞澀，還有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甜蜜。

“誒誒，好，好！”于母連聲應著，小心翼翼地把東西歸置好，嘴里還在不停地感慨，“這下好了，你嫁過去肯定不受苦，咱們家也能跟著沾光不少啊！”

于莉低著頭，沒有回話，只是臉上的紅暈更深了。

母女倆簡單收拾了一下，就準備回堂屋去。

而此刻的堂屋里，氣氛也正融洽。于父和趙愛國聊著廠里的情況，張大嬸在一旁插科打諢，時不時夸贊趙愛國年輕有為，前途無量。

看到于母和于莉出來，趙愛國適時地從隨身的挎包里拿出一個紅紙包，雙手遞向于父。

“于叔叔，這是我們家的一點心意，按照老規矩，算是我們提親的彩禮。您和阿姨要是覺得我這人還行，同意把于莉同志嫁給我，就請收下。如果覺得不合適，我也不強求。”趙愛國說得不卑不亢，態度誠懇。

這一下，不僅是于父于母，連張大嬸都愣了一下。沒想到趙愛國這么直接，當場就把彩禮拿出來了。這架勢，是打定主意今天就要把事情定下來啊！

于父看了一眼身旁的妻子，又看了看低著頭、臉頰緋紅的女兒，最后目光落在趙愛國真誠的臉上。他深吸一口氣，鄭重地伸出雙手，接過了那個紅紙包。

“趙同志，你是個好小伙子。我們家莉莉能找到你這樣的對象，是她的福氣。這彩禮，我們收下了！”于父的聲音沉穩而有力。

這話一出，就等于正式同意了這門親事！

于莉的臉“騰”地一下，紅得幾乎要滴出血來，頭埋得更低了，雙手緊張地絞著衣角。

“好！好！這可真是大喜事啊！”張大嬸立刻拍手叫好，氣氛頓時變得喜慶起來。

于母臉上也笑開了花，連連道：“快，莉莉，跟你爸去廚房幫忙，咱們趕緊做飯，今天得好好招待愛國！”

“誒。”于莉低聲應著，幾乎是逃也似的跟著母親再次走向廚房。

堂屋里，于父收好了紅包，心情大好，和趙愛國的聊天也更加熱絡起來。

而廚房里，于母關上門，迫不及待地就想打開那個紅包，看看里面到底有多少錢。

“媽，您干嘛呢？”于莉看母親那急切的樣子，有些不好意思。

“我看看未來女婿給了多少彩禮，這不應該嗎？”于母瞪了女兒一眼，小心翼翼地打開了紅紙包。

當看到里面的東西時，母女倆再次驚呆了。

紅包里不是一沓零散的票子，而是一疊嶄新的大團結（十元人民幣），整整齊齊地碼放著。于母顫抖著手，一張一張地點了起來。

“一、二、三……八！”整整八張大團結！還沒完，下面還有幾張零錢。于母仔細一看，是一張五塊的，三張一塊的，八張一毛的，八張一分的！

八十八塊八毛八！

“八十八塊八毛八……”于母喃喃地念著這個數字，拿著錢的手都開始抖了。

在這個普通工人一個月工資普遍只有二三十塊的年代，八十八塊八毛八，這絕對是一筆巨款！！更別說這個數字還如此吉利！

“莉莉……莉莉你看……”于母激動得話都說不利索了，把錢塞到女兒手里，“你看看！這趙愛國他是真心看重你啊！花了這么多錢，準備了那么重的禮，連彩禮都給得這么有心意！”

于莉捧著那疊對她來說無比沉重的鈔票，只覺得心跳如擂鼓，腦子里一片空白。她知道趙愛國條件好，是六級鍛工，工資高，但也沒想到他會如此大方，如此重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