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過子時,街巷人煙稀少,但仍有三三兩兩醉鬼倒在墻角叫囂。
馬車沿途而返,途經大道時,一陣風將車幔吹開。
元太師審視著元朝暮,喉結滾動,漠然的聲音響起:“梁氏宴中獻舞是你的主意吧。”
元朝暮熟練地打著哈哈陪笑道:“祖父,此事怎么可能與我有關?我哪有那么通天的本事。”
“你也不必瞞我,前些日子梁氏一直住在我府上,不是你做的她不曾回去過梁府又怎么可能輕而易舉的入宮。”
“祖父,有些事并非我想瞞著您,只是您知道的越少越好,您對我恩重如山我不想因此而連累了您和整個太師府。”元朝暮言語堅定,不疾不徐道。
“穆氏一案牽連甚廣,上至皇親國戚,下至九品芝麻官。僅憑你一己之力又如何能將此事查個明白?”
“日記還長著,總有一日會查個水落石出的。牽連甚廣?那便查一個洙一個。左不過我孤身一人也不怕遭到反噬。大不了玉石俱焚。”元朝暮皮笑肉不笑,厲聲道。
寧靜的夜,熟悉的空虛,揭開了心底里孤絕的惆悵,寂寞繼續著寂寞,哀傷守候著哀傷。
睡夢中,穆丞相和穆夫人穿著一襲白衣款款而來,臉上止不住的笑意,淚眼婆娑。
“昭昭,聽父親話,不要再去報仇了。為父和你母親都希望你能夠好好地活下去。”穆丞相依舊溫柔如水。
穆夫人在一旁頻頻點頭:“好昭昭,我與你父親都不希望你牽扯其中。咱們穆氏一案想要平反談何容易。”
“不。父親,母親,不管此事如何艱難險阻我都絕不放棄。我們穆氏世代忠良,怎能白白的讓那些奸佞之輩害死。”元朝暮翻了個身呢喃道。
“昭昭,不能連累了太師府。你還是就此收手吧。”穆丞相急地想要拉住元朝暮的手卻怎么也拉不住,最后拉著穆夫人消失在了濃濃白煙中。
黎明時分,遙遠天邊的一顆孤星漸漸隱沒,東方天空泛出一抹亮色。天色越來越亮。
睡意朦朧中,她穿越時空的回廊,醒來依稀記得那兩張熟悉的笑臉卻怎么也抓不住。
沐秋從屋外快步走來,眼神陰郁拱手作揖道:“小姐,宮中傳話來,宜常在與華貴妃斗起來了。華貴妃落了下風。皇上正要處決她呢。”
元朝暮起身坐直,冷哼一聲:“她有這本事怎得還能在梁府落得如此下場?華貴妃是何等詭計多端,心狠手辣,竟也能被宜常在輕而易舉的扳倒。”
“奴婢聽說此事也有太后在她背后推波助瀾。否則憑她一己之力,不被華貴妃吃的骨頭都不剩。”沐秋將自己的所見所聞皆說與元朝暮聽。
元朝暮展顏笑道:“果然如此。那日我為太后揪出了暗害她的兇手,如今算是幫了我一個大忙了。”
“那……小姐打算怎么做?”
“穆氏蒙冤一案他雖不是主謀,卻也是間接害死了穆氏滿門的兇手。自然不能輕易放過。只是,當下還不是除去他的時候。寫一封信遞給宜常在,讓她在皇上面前盡力保一保華貴妃。我要看她自掘墳墓。讓她自個兒也當心些。”元朝暮眼神陰狠,不懷好意道。
沐秋應了一聲便退下。
太師府的早膳甚是豐富,乳糕,湯團,常熟糍糕,臘味盒蒸……
用過早膳,小斯搬了躺椅在院中,元朝暮躺在躺椅上輕輕搖動,一本書,一盞茶,沐浴陽光,清閑自在。
朝堂上,眾人面對丞相一職虎視眈眈,各執一詞,互不謙讓。
皇上疲憊地揉了揉眉心任由大臣們在下面爭執不休,元太師與魏王各站一旁互相觀望著對方誰都不愿意先開口。
直到皇上忍不住了開口詢問:“太師,魏王,你們對丞相一職有何見解?”
“皇上,列位大人都爭執不休,依老臣看不如就此廢去丞相一職,這樣誰也不必爭了。”元太師思量片刻這才應答。
吳侍郎焦急萬分,不顧禮儀大吼:“萬萬不可!丞相乃是一國之根本,掌管前朝一切事務是皇上的左膀右臂萬萬不能廢除。”
“吳侍郎,那依你之見該當如何呢?”元太師的眼中閃現出一絲狡詐,仿佛在謀劃著什么陰謀。
“臣斗膽,舉薦溫國公擔任丞相一職!”吳侍郎的這番話很快就引起了朝堂中魏王一黨的共鳴,紛紛為溫侯說話。
皇上眼中閃現出一絲狐疑,滿朝文武近一半都是舉薦溫國公的,而剩下的皆是保持中立,不對此事作答。
皇上雙眸微沉,眼中浮起戾氣:“溫愛卿,你意下如何?”他聲音低沉而壓迫性極強,仿佛在施加某種不知覺的力量。
溫國公顫顫巍巍跪下右手捏起額頭上細細的汗珠,呼吸一滯,重重地吸了口氣,連聲音都止不住顫抖:“臣無才無德,不敢居于丞相之位。諸位大人的厚愛與信任臣感激不盡。”
溫氏一族如今正處于水深火熱之地,前有溫太嬪暗害太后而被太后記恨,后有華貴妃嫉妒宜常在得寵暗地里給宜常在不知使了多少絆子又被皇上記恨。
當下那么多人敢出言舉薦他無非是在給他多加一重的危險。若是因此被皇上所忌憚,那溫氏必然再無出頭之日,若在嚴重些怕是會落得如穆氏一般的下場。
吳侍郎急功近利哪懂得這些,只是一個勁兒地出言開導溫國公。
溫國公撇過頭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他卻視若無睹,魏王無奈地扶額搖頭嘆息。
元太師啞然失笑,轉身又向皇上拱手作揖:“皇上,兵部尚書樓宇聹為官多年,公正不阿,兩袖清風,心懷天下。老臣懇請皇上晉樓尚書為武英殿大學士。”
皇上毫不猶豫地準了元太師的請求,樓尚書的功績皇上是知曉的,年輕有為,功績卓著。難得有人愿意提上一提那便準了。
如今兵部尚書一職又空了下來,吳侍郎的野心更是藏不住:“皇上,如今兵部尚書一職也空了,丞相一職本不是什么要緊的,當下更要緊的是兵部尚書一職。請皇上定奪!”
皇上被幾人逼迫地有些頭疼,匆匆散了朝直奔儲秀宮去。
儲秀宮偏殿,梁書瑜笑盈盈地與宮女太監們說說笑笑,插花品茶,品鑒書籍。
總管太監站在宮門口高聲通傳:“皇上駕到!”
梁書瑜放下書籍趕忙前往迎接:“嬪妾恭迎圣駕!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皇上抬手示意她起身,她極為自然地上前挽起皇上的胳膊向偏殿走去:“皇上今兒個怎得這么早散朝了?”
梁書瑜扶著皇上在炕椅上坐下為他斟了一杯茶還命人上了些御膳房新做的點心。
見皇上悶悶不樂也不說話,只管跪在他身后輕柔地為他捏著肩。
“小瑜,朕想破格提拔你父親戶部侍郎為兵部尚書,你意下如何?”皇上端起茶盞抿了一口又放下,不急不徐道。
“嬪妾一介女流怎敢置喙朝堂大事。萬事皆由皇上做主便是。”梁書瑜淡淡道。
皇上細心地撫摸她的手指,感受每一寸溫度:“你只管說,朕權當沒聽見。”
梁書瑜猶豫片刻戰戰兢兢地開口:“多謝皇上厚愛,只是自古便沒有文臣擔任武職的先例。還請皇上莫要破格抬舉嬪妾的父親。”
皇上嗤笑一聲了然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