劇痛。

這是夏倫恢復意識后的第一個感覺。

后腦勺像是被人用鐵錘狠狠砸過，太陽穴突突跳動，喉嚨里泛著鐵銹味。

他掙扎著想要睜開眼睛，卻被粗糙的麻布遮擋，只能透過布料縫隙看到模糊的光影。

身體隨著某種節奏搖晃著，耳邊傳來木輪碾過碎石的咯吱聲，還有皮革摩擦的細微響動。

馬車？

他試著動了動手腕，卻聽到骨骼輕響。

低頭一看，一道暗紅色的烙印烙在手腕，像是某種標記，邊緣還泛著未愈的灼傷痕跡。

“醒了？”

一個沙啞的男聲從旁邊傳來，帶著濃重的鼻音，像是常年被煙酒熏壞了嗓子。

夏倫猛地繃緊身體，本能地想要掀開麻布，卻因為動作太大扯到了傷口，疼得倒抽一口冷氣。

“嘖，別亂動。”那人似乎有些不耐煩，“再折騰，傷口裂開我可懶得管你。”

此人不善，靜觀其變。

夏倫沒敢再動，但手指悄悄攥緊了麻布邊緣，緩緩掀開一條縫隙。

映入眼簾的是一張布滿風霜的臉，帶著繁茂的絡腮胡。

男人個子很矮，最多一米四，正踮著腳去夠掛在車篷上的皮質酒囊。

他穿著磨損嚴重的皮甲，腰間別著一把短劍，劍柄上隱約可見某種爪形浮雕。

“謝謝您救了我。”夏倫嗓音嘶啞，努力讓自己的語氣顯得誠懇，“請問這是哪？”

眼下的情景，顯然與自己熟知的世界相去甚遠。

他穿越了？

男人沒有立刻回答，而是瞇起眼睛打量著夏倫，目光銳利得像是在審視某種貨物。

片刻后，他嗤笑一聲，從腰間解下酒囊，仰頭灌了一口。

“荒原。”他抹了抹嘴，酒液順著胡須滴落，“放心，我們就快回到帝國境內了。”

似乎是覺得不夠過癮，男人拿起一只橡木酒杯，把酒囊里的美酒倒入其中。

帝國？

“是人類的帝國嗎......還是矮人？”夏倫弱弱地發問。

弄清自己的處境，才方便制定行動。

畢竟男人這身高，這粗獷的打扮，怎么看都像是奇幻設定里的矮人。

要是被帶到矮人的國度，誰知道會面對什么。

男人動作一頓。

下一秒，他手里的橡木酒杯“咔嚓”一聲被捏得粉碎。

“矮人？”男人緩緩轉過頭，眼角的青筋微微跳動，雙耳通紅，又迅速隱沒。

夏倫心頭一跳。

不對勁。

“小子。”男人咧嘴一笑，笑容危險至極，“要不要我改道送你過去？”

“那......那不用了。”夏倫感受到惡意，訕笑道。

現在這個狀態，想要反抗，也很渺茫。

馬車行進的速度并不快，夏倫靠在車廂的角落，也不清楚外面是什么情景。

那個矮個男人，他自稱“雷克”，丟給來一塊硬面包和半壺水。

“別想著跑。”雷克灌了口酒，眼神銳利，“這鬼地方離最近的城鎮還有兩天路程，荒野上的魔物可不會挑食。”

話音落下，車外恰逢其實得傳來幾聲嚎叫，不知是什么猛獸。

夏倫默默點頭，低頭啃著面包，同時悄悄觀察四周。

身體的傷勢，迫使他只能躺著，吃個東西都得頂著疼痛。

見到夏倫這幅模樣，雷克像是想起什么，轉身在另一個角落翻翻找找，掏出一個瓶子。

“喝了吧。”

瓶子被放到夏倫的身旁，半透明的瓶身讓人無法確認，里面是什么東西。

夏倫費力地拿起瓶子，端在眼前，思索片刻，還是決定喝下。

都在人車上了，這個狀態，與其擔心被害，不如老老實實地聽話。

液體入口，黏稠苦澀，而后回甘。

這滋味，絕對不會讓人再想喝上第二口。

“這是什么東西？”夏倫還是沒忍住發問。

話剛出口，他就感受到身體開始發燙，渾身暖洋洋的，疼痛消散不少。

這么奇妙的液體，再一次印證了，這不是他所熟知世界的觀念。

“精靈好手制作的藥水，算你欠我的，回頭記得還。”

雷克拉開麻布，對著外面的駿馬拍了拍，重新回到車廂內。

他坐在夏倫的旁邊，月光灑落，照在他渾濁的雙眼上，給粗獷的面龐鍍上幾分柔和。

“你是外鄉人吧。”雷克問道。

這樣的裝束，以及前面的問答，怎么看都不是帝國人士。

“算是吧......”夏倫含糊地應了一聲。

藥效正在體內擴散，傷口的疼痛逐漸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奇異的溫熱感，像是有人在他的血管里點燃了微弱的火苗。

有什么東西，蓄勢待發。

“算是？”雷克瞇起眼睛，渾濁的瞳孔泛著光亮，“你最好記住，在帝國，來路不明的外鄉人可不好過。”

這個帝國很排外嗎？

可自己的來歷，若是這么說出來，也許比外鄉人的處境還要難堪吧。

對于自己穿越這件事，夏倫也沒什么印象，只記得拿著大學生就業指南出門，撞了大運。

再次醒來時，就穿越到了這。

“我......不記得了。”夏倫決定裝傻，“醒來就在這輛馬車上。”

雷克盯著他看了幾秒，突然嗤笑道：“失憶？老套的把戲。”

失憶？

失憶可太好辦了，有的是讓人“恢復”的辦法，尤其是孤苦無依的外鄉人。

“進城之后，跟在我身邊，別亂看，也別亂說話......”

雷克對于夏倫的遭遇并不感興趣，夏倫不說，他也不會去問。

等到地方后，他拿著報酬，這小子也能拿到好處。

說不準，還要感謝他哩。

咚咚咚......

馬車突然劇烈顛簸，雷克的話戛然而止。

外面傳來馬匹驚慌的嘶鳴，緊接著是重物墜地的悶響。

“你待著別動！”雷克臉色一變，拔出腰間的短劍，沖出車廂。

車廂外，傳來“嗖嗖”的破空聲，慌亂的馬蹄聲中，似乎還夾雜著某種怪異的尖叫。

外面發生了什么？

馬車的顛簸越來越劇烈，貨物搖晃，夏倫撐著身體起來，透過麻布的縫隙向外看去。

月光下，幾只綠色可怖的矮個子怪物正圍著馬車，它們的眼睛在黑暗中泛著兇戾的紅光，獠牙間滴落著腥臭的涎水。

雷克站在怪物的包圍圈中，在怪物的襯托下，看上去高大不少。

“你們這些哥布林，怎么跑荒原來了？！”雷克咒罵一聲，短劍在空氣中劃出一道寒光。

“嘎！”

哥布林像是被刺激到，怪叫著，揮舞著銹跡斑斑的短刀撲向雷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