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老,我方才見你有遲疑之色,可是有話要與我說?”
姚玉走出石林,已是傍晚,隨行途中,他隨口問道。
“這孤云嶺的八大王,在坎源山名聲不好,算得上是一窩匪徒,這些人說的話,不能相信半點。
方才,那賈不加說他們大王,遭到二當家反水,聯合了貪狼將,里應外合,害了撲天應,破了孤云嶺,誰知這話是真是假?”
“你的意思是,這其中有詐?”
槐吏道:“我也不知曉這個中是否有詐,但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若是他們所說是真,也就罷了,若是假話,豈不是讓我等身處險境?”
“說的也是。”
今日之事,讓姚玉想起前世看過攻城的毒計,說是古代兩軍交戰之時,敵方攻破城池,并不殺戮老人、小孩,而是將他們驅趕下一城池。
讓城池任職的主官,陷入進退兩難的境地,若是放任這些流民進來,萬一人群混有奸細,趁其不備,奪下城門,里應外合之下,城池頃刻即破。
可若是不管不顧,放任自流,流民沒有退路,時日一長,只能在城下聚集,無食無水,哀嚎遍野,易子而食,勢必動搖軍心。
真是竹竿打狼,兩頭怕。
“黑煞,你怎么看?”
姚玉想明白局勢,問道。
黑煞眼中寒光一閃,道:“任他們自生自滅!那貪狼將狡詐陰毒,既能聯合禿鷲,攻破孤云嶺,就能派來奸細,來詐騙我等,既然知曉是顆毒丸,怎能乖乖服下?”
“我也是這個意思。”
槐吏開口道:“那些妖精存心不良,頭有反骨,若是收下了,恐生禍害,還不如讓他們兩相爭斗,我們坐收漁翁之利。”
“哈哈哈。”
姚玉搖搖頭,反駁了幾人意見,笑著道:“我卻覺得這些人應該收下。”
“這?”聽到這個答案,眾人一片詫異之聲,心想山神多半是瘋了,明知道是敵人的魚鉤,哪里還有自己往上咬的?
“我這么說也不是無的放矢,一來我山林正百業待興,人手不足,收下他們能緩解壓力;二來是給山林別處妖精做個榜樣,告訴他們,山神老爺不是慫包,有資格庇護他們,才好千金買馬骨;三來是不過是區區幾個奸細而已,找出來殺了便是,何必因噎廢食?”
說這話的時候,姚玉忽然生出一絲豪氣,若是一味前怕狼后怕虎,那還修什么仙,行什么道,還不如去凡間當個富家翁,安享晚年。
再說,不過是些許糖衣炮彈,將糖衣收下,炮彈打回去就是,那個干部經不起這樣的考驗?
當天晚上,姚玉不曾讓這些妖精進入陣內,只是允許他們駐扎在距離槐木林十余里的洼地,等待后續收編事宜。
本就是一群喪家之犬,哪里有資格挑三揀四,那賈不加也沒說什么,安排手下撿拾枯枝,聚在中央簇成篝火,又撿了些荒草,當做草墊,以天為被,以地為床,這般草草休息了。
夜半時分,天已黑透,諸多小妖風塵仆仆,心神消耗巨大,早已疲倦累了,草草吃了些果子,喝了些泉水,躲在各處舔舐傷口。
“賈老三,你還在想著什么?”
那美婦人見光頭大漢坐在篝火旁,用木棍挑著火焰,火星上下飛舞,映得他雙眼呆愣,似乎沉思什么。
“沒什么,只是覺得有些蹊蹺。”
賈不加回想這一路的逃亡,只覺得哪里不太對勁,孤云嶺八位大王里,他們三人本事不是最高的,心思也不是最縝密的。
事發當時,他們幾人聚在一起,左沖遇見貪月手下的毒狼統領,右沖碰到禿鷲結義的夜梟大王,真是四處無路,好似包成了銅墻鐵壁,圍了個水泄不通。
就這樣的條件下,偏偏通往山神的道路一路暢通,他們幾乎沒有碰見什么成股的勢力阻撓,就來到了山神地界。
是幸運?還是刻意為之?
賈不加想不通,他腦子并不聰明,只是學了一身橫煉本領,再加上原身是只穿山甲,能鉆山打洞,逃命的本領最是精通。
他那滿是肌肉的腦子,想不明白其中的道理,只是本能感覺這一切都太過蹊蹺了。
蚌珠道:“想這些作甚,大路朝天,各走一邊,我看這山神不錯,自他上任后,山林地氣充裕,草木興旺,一看就是個好官兒。”
漠云不知從哪抓來一只野雞,拔去毛,用木棍串起來,放在火上炙烤,冷冷道,
“你們都受了不小的傷,趕緊回到洞里療傷去吧,這里交給我守夜。”
“那你小心些,披上些羊裘,夜間風冷。”蚌珠不知從何處取來一件厚厚的羊裘大衣,披在了漠云身上。
如此一連三日,姚玉都不曾前來,因為怕招惹山神不快,賈不加也不敢前去詢問何時入林,雙方相安無事。
這日夜里,石林里忽有一陣風起,守夜的漠云,用木棍挑著篝火,眼中閃爍著光芒,聽得一陣熟睡鼾聲,見四下無人,走入夜里,忽地用起移形換影的本領,在林間飛奔。
他身形極快,幾乎沒有半點聲音,再加上夜里無月,只見一團黑影踩過地面,就躍過樹木,來到一處溪水旁。
這人小心謹慎的很,每行幾步,就要躲到樹木后,再猛地出現,來試探有沒有人隨后跟蹤,有很強的反跟蹤意識。
如此走走停停,大約半個時辰,漠云來到一處斷崖,見到崖邊隱約站著一團黑影,心中知曉這是接頭人來了。
說來他也不想替人賣命,怎礙于一家老小都被禿鷲擒住,舍命要挾,他被逼無奈,只好替貪月前來打探山神的底細。
按照禿鷲所說,只要他搞清楚山神的情況,就會放了那些大小猞猁,這等哄騙三歲小孩的話,漠云自然是不信的,可又能如何呢?有軟肋在手,只能俯首認命。
“你來了?”
漠云登上山崖,見那人頭戴斗笠,渾身裹著披風,背對自己,對著月色。
他只是煉氣修為,精氣神剛剛圓滿,還未誕生真靈,無法放出神識視物,只是憑借本能,發覺此人修為頗高,又收斂了氣息,難以分辨身份。
“禿鷲?夜梟?毒狼?奸狽?狗獾?”
漠云心里閃過幾個名字,這都是貪狼將手下的大妖,除了禿鷲和夜梟是剛剛投靠外,其余三位都是貪狼將手下的統領。
“你是那位統領,可否亮個真容?”
漠云開口道,他方才接過訊息,知曉是貪月派人來尋,估計是為了山神的事情,只是不知曉接頭人的底細,始終沒底。
“真容就不必了,多說只是無益。”
那人頭戴斗笠,黑紗遮住面容,身材矮小粗胖,像是個爛樹皮三寸釘,聲音沙啞而尖銳,聽得人頗為刺耳。
見到此人,漠云已有猜測,心想多半是貪狼將手下的狽妖。
俗言道,狼狽為奸,狽這種動物,是狼群的異種,前腿短而細,腦袋聰明,性格奸詐,常依附狼王,作為智囊存在。
這狽精便是如此,道行雖然不高,卻頗有奸計,前些日子孤云嶺被破,禿鷲叛逃,多半就是他的手筆。
漠云思索片刻,道:“你此番叫我前來,所為何事?”
那黑影取出一個葫蘆,奸笑兩聲道:“狼將打算七日后,前來邀請山神去水臟洞做客,但怕山神不允,特派我來助山神一臂之力。
這葫蘆里裝著的是散仙粉,無色無味,只需一丁半點下肚,就能教人法力盡散,你找個機會,將這毒粉倒入取水的泉眼、溪水里。
事成之后,放出此蟲,我等就在不遠處等候,頃刻便至,等將山神請到水臟洞,你那一窩大小猞猁,就能安然無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