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瑟看著面前這個油腔滑調、裝模作樣的家伙，一時間還真有些搞不清現在是什么情況。
不過有一點可以肯定，那就是在自己與這個自稱為路西法的家伙交談之際，時間在這一刻仿佛停止了，就好像一場正在播放的電影被人按下了暫停鍵。
亞瑟深吸一口氣，平靜了一下心情，然后問道。
“路西法是吧，我想知道我是如何來到這個世界的。”
“穿越這個事情不歸我們部門管，那是戰(zhàn)略研究部的事情，每十年研究院都要寫一個穿越預算和計劃書，然后讓大公們看，等九個大公都同意之后，就會跟天堂那幫家伙扯皮來確定這十年的名額，至于怎么拉人，那就是生產建設部的事情，我管不著。不過我從你的簡歷上看，你是猝死穿越的，全尸挺好的。我們之前有個客戶通過泥頭車穿越的，但估計是生產建設部那邊的流程沒對接好，就過來一半……”
“停！”亞瑟看著眼前這家伙一個勁兒地說一些廢話，而且看他的樣子似乎能一直說下去，所以不得不強制打斷他，“我對你說的這些東西不感興趣，我就想知道我為什么會在這里。”
路西法擺了擺手，臉上露出遺憾的表情。
“我真的不知道，我只是地獄里一個普普通通的打工魔鬼，平時負責給那些高高在上的地獄大公端茶倒水，那些大人物有時不知道抽了啥風，拍拍腦袋出個餿主意，我們這些魔鬼就得屁顛屁顛地忙前忙后。”他嘆了口氣，似乎是對自己的工作有些不滿，“不過我倒是可以給你解釋一下現狀，以及回去的方法。”
路西法一邊說著，身形卻突然來到了亞瑟的身邊，伸出一根紅色的手指搭載亞瑟胸口匕首的刀柄上，幾乎在一瞬間，那柄原本插在亞瑟心臟處的匕首和傷口被轉移到肩膀下方，避開了必死的要害。
“原本你穿越過來就要死的，我對命運做了一點小小的調整，這是定金，可以表示我的誠意”路西法咧嘴一笑，擺出一副真誠的樣子，“我從地獄到這里出差只有一個目的，就是向最貴的顧客提供交易的機會。”
“區(qū)區(qū)致命傷罷了，別覺得這樣可以唬到我。“亞瑟心里有些驚訝，但是表情依然嚴肅冷峻，“與魔鬼的交易嗎？聽起來可不像是什么好事情。”
亞瑟嘴角噙著冷笑，從他上輩子所聽到的故事來看，與魔鬼做交易的人類最后都不會有什么好結果。因為雖然交易在表面上看起來對人類有利，但是狡黠的魔鬼卻總是能笑到最后。
“你看又急，我還沒說完呢，給自己一個機會，也給我一個機會啊”
路西法的身影從亞瑟的眼前消失，可是下一秒他的頭竟是直接從亞瑟的胸膛中鉆了出來，紅色眼眸直直地盯著亞瑟。
“用你四分之一的生命作為交換，就可以得到魔鬼的力量。你想要富可敵國的財富？貴族權力的頂點？匹敵神明的魔法？還是欲仙欲死的美人？當然了，如果你想的話，英俊持久的男人我也能給你！等四個愿望都用完后，您就能回到原來的世界了。”
看著路西法那長在自己胸口的頭顱，亞瑟陷入了沉默，他并不是在考慮這筆交易值不值得做，而是覺得路西法的魚鉤是不是有點太直了，前世自己朋友圈賣茶葉的妹子都比他有技巧，他過了一會兒才說道。
“我拒絕這筆交易，還有你剛才提到的這些東西我也不感興趣。”
“真是可惜，”路西法的眼神中充滿了遺憾，似乎早就預料到了這個回答，“不過我也沒指望你會老老實實答應。”
他的頭從亞瑟的胸口離開，慢慢地漂浮起來，然后從脖子的斷口處長穿著褲子的雙腿，然后是軀干，最后是雙手和脖子，詭異的過程看得亞瑟臉上都忍不住抽搐了一下。
“唉，好言難勸想死的人啊。”
路西法有些無奈的笑了笑，眼神卻變得愈發(fā)兇狠，其中有著嘲弄和陰冷。
他不知從哪里變出一支轉輪手槍，頂在亞瑟的腦袋上，異化成利爪的手指輕輕按下撞針。
亞瑟甚至可以聽到轉輪手槍中彈藥歸位的聲音，冰冷的槍口硬生生地頂在自己的頭上，似乎下一秒自己的腦袋就會被打爆，白色腦漿和血液像噴泉一樣涌出，濺的滿處都是。
“時間不多咯，我的朋友，我本來想讓你體面的完成這筆交易，但是既然你這么不識抬舉，那我也只能幫你體面體面了。”
剛才那種油腔滑調的感覺消失不見，取而代之是短促而又冰冷的聲音，沒有任何的感情。青色的鱗片浮現在路西法的臉和脖子上，他的身后也張開了血紅色的蝠翼，房間里的溫度驟然降低，似乎有凜冽的寒風在撕扯著亞瑟的衣衫。
面對突如其來的威脅，亞瑟的心里驟然一緊，隨后便冷靜了下來，他在心里想道。
“從他的說話和行事的風格來看，按照前世的劃分方法，他的行事邏輯應該是秩序邪惡。而且剛才他一直在提到一個詞，那就是‘交易’，交易的前提是雙方你情我愿，也就是魔鬼即使再強大，也無法強迫我完成交易。他越是擺出這種強迫的姿態(tài)，越表明他根本無法對我做什么。”
可是，如果自己真的把他激怒了呢？
亞瑟心里還是多少有些打鼓。
此時，他突然想起了前世的事情。
上小學的時候，周圍的同學會因為他穿的破破爛爛而欺負他，可是他卻只能忍耐，因為他知道沒有人會給他撐腰。
上大學的時候，自己辛辛苦苦做的工作，導師拿去給上初中的兒子發(fā)論文，還威脅他如果說出去就讓他拿不到學位證書。
工作的時候，部門領導每天盯著他上下班打卡和上廁所的時間，經常指著他的鼻子說你不愿意干外面有的是人愿意干。
他活了二十多年，忍了二十多年。
好累啊，我不想再過一次這樣的人生了。
或許是知道自己已經死過一次了，他此時發(fā)現自己并不怎么害怕路西法的威脅，即使這個代價很可能是自己的生命。
念頭通達之后，亞瑟反手抓住路西法受傷的轉輪手槍將它牢牢的抵在自己的額頭上，眼睛死死的盯住路西法那對紅色的眼眸，惡狠狠地說道。
“來啊，媽的，反正是他媽撿的命，老子跟你爆了！如果你們婊子養(yǎng)的魔鬼天生聽力不好的話，那我就再重復一次，我拒絕！有種你就開槍，打死老子！”
一字一句，如同釘子一樣深深砸進了二者對視的目光中。
“真遺憾，我會想你的，我的朋友。”
路西法長舒了一口氣，似乎是解決了什么難題，臉上露出輕松的表情。
搭在扳機上的手指輕輕用力。
砰！
火藥爆炸的聲音響徹了整個房間。
紅白相間的粘稠液體在槍口和亞瑟的腦袋間驟然炸裂，噴濺的到處都是。
亞瑟伸出手沾了沾身上的紅色液體，然后又嘗嘗了身上的白色液體，然后他便露出了如釋重負的笑容。
紅色的是番茄醬，而白色的則是酸奶。
路西法將手里的轉輪手槍扔到一邊，一副氣急敗壞的模樣，緊咬的牙關發(fā)出絲絲的聲音。
他的手上出現了一本兩指厚的書，上面寫著《新手魔鬼欺騙無知穿越人類的九十九種方法》。
路西法高高地把手舉起，然后狠狠把那本書扔到地上，他似乎還不解氣，又馬上補了兩腳，怒氣沖沖地說道。
“我就知道九獄大學里的那些老古董寫不出什么有用的東西來，還總是說自己的研究經費不足，我回去一定要投訴他們浪費地獄經費，讓大公們知道這些人就是地獄里的蛀米蟲！”
“老子交的稅都浪費在這些廢物身上了！”
亞瑟等路西法那夸張的表演結束后，才緩緩開口說道。
“看來如果我不主動交易的話，你好像并沒有什么方法。”
此時他的語氣更加的沉穩(wěn)自信，這個名叫路西法的魔鬼就算再怎么兇悍，此時也只不過像是也是動物園里的老虎，兩人之間隔著一層厚厚的強化玻璃。
別說它的牙齒和利爪，就算是它嘴里呼出的氣，也休想碰到自己的一根汗毛。
“哦，我親愛的顧客，你真的比我想象的還要聰明。”路西法轉過身來，身上的運動服此時換成了一件絲綢禮服。他看上去就像是一位即將參加晚宴的上層貴族，舉手投足之間都彬彬有禮。
“不過這樣也好，新釀出來的酒總是要放上一段時間才能發(fā)酵出真正的韻味。”
不知從何處來的聚光燈打在了他的身上，路西法像一個詩人一樣，手里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個風琴，他輕輕波動上面的琴弦，悅耳的音樂在房間中緩緩流淌。
他唱道。
“一個聰明的人類遇上了真誠的魔鬼，
自作聰明的他認為看穿了魔鬼的陰謀，
傷心的魔鬼開始哭泣，卻不是為了自己，
人類啊，人類啊，你拒絕了最美好的結局，
當悲劇來臨時，在黑松露和葡萄酒的陪伴下，
魔鬼只能獨自一人品嘗那絕望的心臟，
他從未如此的快樂，也從未如此的悲傷。”
亞瑟沒有說話，而是靜靜聆聽著對方的打油詩，雖然詩歌的內容讓他有些摸不著頭腦，但是從路西法的神態(tài)上，他似乎真的感受到了對方的悲傷。
路西法念完之后，開始向著房間的四個墻壁鞠躬，仿佛周圍真的有觀眾在聽他的詩。
謝幕完畢后，路西法看向亞瑟，眼神中閃爍著不明所以的光，身形也變得虛幻起來。
“的確，在時光的河流上，您還有大把的財富可以揮霍，又何必在這一刻將所有的砝碼全部壓在上呢。我將時刻陪在您的身邊，等待您主動呼喚我的那天。”
路西法的聲音逐漸變得微弱飄渺，似乎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最后連同他的身影一起消失的無影無蹤。
“祝您旅途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