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少卿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可白紙黑字寫得清清楚楚，上面所記載的東西，確為涅毒門堂主供述的供詞無疑！

尤其是，里面的一小部分內容，與他們這些校尉幾日前從別處得來的消息相吻合。

且這些消息，都極為隱秘，絕不可能被一個小小的役卒知曉。

進而排除了這份供詞，是其偽造出來的可能。

眼下，有了這份供詞作為佐證，便可一錘定音，證明涅毒門堂主的確是被這個小役卒破了一身毒功！

念及此，裴少卿情這才情不自禁，發出了那樣一聲驚呼。

而隨著他話音落下。

整個刑房立即陷入到了短暫的寂靜中。

眾校尉無不為之一愣。

接著一窩蜂似的涌到裴少卿四周，對著后者手里的紙張，仔細查看起來。

吳長風自然也在其中，他最初還不相信，可等看完供詞上的內容后，整個人恍如丟了魂一樣，神色瞬間委頓許多。

“諸位大人。”徐歡直到此刻才再次開口，“事關重大，屬下哪敢作假？

“再者，今日刑房之事，恐怕很快會傳到百戶大人耳中。我若真的作假，那不出一日，便會被識破。豈不是在自尋死路？”

“哈哈，說的沒錯！”裴少卿一邊收好供詞，一邊大笑。

說話間還不忘瞥了眼站在身前不遠處的吳長風，戲謔道：“可就是這么簡單的道理，偏偏有人不明白！你說蠢不蠢？”

吳長風鐵青著一張臉，氣急敗壞，卻又無言以對。

看到原本還洋洋得意的死對頭，轉眼間變成如此模樣，裴少卿心情大好。

當下不再理會對方，轉而看向徐歡，好奇道：“對了，你到底是如何破了那涅毒門堂主的一身橫練？”

而這也是在場所有人心中共同的疑問。

此刻視線齊刷刷的落在了徐歡身上，想知道這個小役卒，到底是靠著什么手段，解決了讓他們這些校尉都束手無策的難題！

終于到這個環節了……早有準備的徐歡，在心底深吸了口氣，臉上露出了一抹有些難為情的笑容：

“回稟大人，這事兒說來都是屬下運氣好。而且……有些難以啟齒，還請大人莫要笑話。”

“不會的。”裴少卿笑著擺了擺手，“你直說就是。”

“是。”徐歡頷首，隨即將早就排練了許多遍的腹稿，不急不緩，徐徐道出，

“屬下那日得到校尉大人的命令，與其他役卒一起，前去刑房，嘗試對這涅毒門堂主上刑。當時見此賊橫練強橫，身體上下各種薄弱之處，如眼皮、耳洞、嘴巴……等都被他修煉的如鋼似鐵，我等無法傷他分毫。這也使得許多役卒后面紛紛放棄，覺著繼續下去，也是徒勞無功。

“屬下其實也想放棄來著……但忽然想到一句老話，說是‘金無足赤。人無完人’。

“我想放在武學上，或許也是這個道理。世間豈有十全十美的功夫？那涅毒門堂主橫練雖強，但一定有著什么破綻，只是我暫時還沒找到而已。”

聽到這里，裴少卿不覺點了點頭，不管是小時候家里教他學武的教頭，還是后面鎮魔司的上司們，都曾表達過類似的觀點。

沒想到一個小小的役卒，居然也能有此感悟，著實不易。

感慨之余，他又問道：“那你最后一定是找到了那個‘破綻’，它在哪？”

徐歡沒有明說，而是邁步繞到了涅毒門堂主那具不成人形的尸身后方，伸手指了指其雙臀中間，有些不好意思道：

“屬下回想了前日大家試驗過的種種部位，最終他們發現唯獨忘了這里。

“于是我便試了試，以鋼釬破之，發現竟真的有效！

“隨即傷口崩壞，毒血長流不止，最后我也不知為何，他整個人都變成了這副慘樣。”

……這正是他昨天在碰到“采菊雙淫”后，無意間受到啟發，繼而想出來用以忽悠眾校尉的理由。

首先，是因為的確沒有人在涅毒門堂主的“菊花”上動過手，這地方太過污穢，一般人哪會想得到？

再者，他身體都爛成這樣了，即便之后有人想檢查，也根本無從下手。

最后，校尉們對這毒功一竅不通，還不是自己說啥就是啥，只要不太離譜，他們都能接受。

果不其然，眾校尉在聽完徐歡所言之后，并未表現出任何懷疑，只是不約而同的夾緊了屁股。

同時覺著這小役卒此番能夠想出這“另辟蹊徑”的法子，確實有點東西……

在場眾人中，唯有吳長風這時雙眼陡然瞪大，對著徐歡愕然出聲：“我想起來了……是你！

“你居然沒死！”

他之前就覺著徐歡有些眼熟，直到剛剛才終于將其徹底記起。

可明明記得，這小子當時在涅毒門密室中，身中劇毒，奄奄一息。

怎么幾天沒見，就如此活蹦亂跳了？！

“托吳大人的福。”徐歡語氣如常，“當初多虧有大人的‘狼毒丹’幫我解毒。這才撿回了一條命。”

“什么？！狼毒丹！”吳長風聽到這話，頓時臉都綠了。

當初自己留下狼毒丹，完全是為了戲耍對方。

哪曾想這小役卒運氣居然這般好，不僅活了下來，更是在今日幫助裴少卿，害得自己輸掉賭約！

到頭來……竟是我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吳長風越想越氣，加之他心底本就窩著一股火沒處撒，使得他這會兒氣急攻心，只覺頭暈目眩，整個人都是一晃，差點兒沒原地摔倒。

“哎呦，吳大人，不至于不至于。”裴少卿雖不知內情，但幸災樂禍卻是一把好手，此刻故意在一旁陰陽怪氣，

“一個小役卒而已，何至于發這么大脾氣？”

接著又道：“對了，你和這位役卒的事兒，暫且放在一邊。

“現在該算算你跟我之間的賬了吧？

“不過都說‘做人留一線，日后好相見’。

“我呢，也不是那種得理不饒人之輩。這樣吧，今天你當著大家伙的面，叫我聲‘爹’，后面別的什么就都免了，如何？”

而這正是不久前，吳長風為了羞辱裴少卿，在刑房門前曾說過的那番話。

如今被裴少卿拿來原樣奉還，氣的他不禁嘴唇打顫，雙目圓睜如牛，充滿血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