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海湖的冬夜格外澄明,林晚星裹著羊絨披肩,看顧沉舟在雪地里教星禾堆雪人。五歲的女孩舉著胡蘿卜鼻子,銀鈴般的笑聲驚飛了枝頭的麻雀。輪椅旁的顧明薇正在往熱可可里加 marshmallow,她的手腕上戴著與林晚星同款的星芒手鏈——那是用獵戶座基地廢墟的玻璃碎片熔鑄的。
“媽媽,爸爸畫的星星歪了!”星禾舉著熒光棒跑過來,在雪地上劃出歪扭的獵戶座。
顧沉舟笑著搖頭,用顫抖的左手握住女兒的手,重新勾勒星軌:“獵戶座的腰帶要這樣畫......對,就像你出生那晚的星空。”
林晚星望著他泛青的胡茬和鬢角的白發,想起昨夜他在書房咳得撕心裂肺,卻仍瞞著她偷偷調整亨廷頓舞蹈癥的治療方案。手機在口袋里震動,醫生發來消息:“穩定劑效果持續下降,建議考慮新型基因療法,盡管風險......”
“晚星,”顧明薇遞來熱可可,鏡片上蒙著霧氣,“下周是哥哥的忌日,我們去墓園吧。”
墓碑前的藍玫瑰被積雪覆蓋,林晚星摸著顧承光的照片,忽然注意到他領帶夾的圖案——那是個扭曲的獵戶座,與她昨夜夢境中的符號一模一樣。顧沉舟的輪椅碾過雪地,在墓碑前放下瓶星芒顏料,瓶身上刻著:“以光為墨,書寫真相。”
“哥哥要是知道獵戶座的秘密終于曝光,”顧明薇的聲音帶著哽咽,“一定會為你驕傲。”
雪粒子打在墓園的玻璃罩上,發出沙沙的響。林晚星的頭痛突然發作,眼前閃過零碎的畫面:實驗室的紅光、顧承光的微笑、還有個陌生男人在說:“星芒共振的余波會喚醒深層記憶......”
“晚星!”顧沉舟抓住她搖晃的身體,穩定劑貼片從她口袋掉落。
當她再次醒來時,發現自己躺在顧承光的實驗室,四周的監控屏顯示著她的腦波數據。顧明薇戴著白大褂,正在分析共振殘留的輻射:“你的腦電波頻率和七年前啟動共振時一樣,這說明......”
“說明她的大腦成了活體接收器。”顧沉舟替她說完,握住林晚星冰涼的手,“就像哥哥當年設想的那樣。”
深夜的實驗室亮如白晝,林晚星盯著腦波監測圖上的異常波動,那些起伏的曲線竟與星芒顏料的光譜完美重合。顧沉舟的指尖在鍵盤上跳躍,忽然調出段塵封的監控——2015年的顧承光,正在對著鏡頭微笑:“如果你們看見這段錄像,說明星芒共振成功了。晚星,謝謝你完成了我未竟的事業。”
“他知道我會成為共振載體?”林晚星的聲音里帶著震驚。
“不僅如此,”顧明薇調出基因檢測報告,“你和哥哥的白細胞抗原匹配度高達97%,這不是巧合。”
雪越下越大,實驗室的恒溫系統發出警報。林晚星看著顧沉舟突然劇烈顫抖,牙齒咬破下唇,卻仍用右手替她整理額前的碎發。她摸出藏在項鏈里的穩定劑,強行貼在他后頸:“答應我,別再停藥了。”
“我怕藥物會影響你的腦波,”他的聲音含混不清,“萬一......共振余波傷害到你......”
“比起這個,”她按住他的心臟,“我更怕失去你。”
凌晨三點,腦波監測屏突然爆發出強光。林晚星感覺有無數聲音在腦海中炸開,那些屬于顧承光、蘇月白、甚至顧夫人的記憶碎片紛至沓來。她看見母親在暴雨中撕碎實驗報告,看見顧夫人將星芒吊墜塞進她手心,看見顧承光在車禍前發給哥哥的最后消息:“保護好林晚星,她是星芒的鑰匙。”
“我知道了!”她猛地坐起,嚇醒了趴在床邊的顧沉舟,“共振不僅曝光了獵戶座的基地,還激活了我體內的星芒基因,就像......”
“就像把人類意識接入了宇宙數據庫。”顧明薇的眼神亮了,“哥哥的手稿里提到過‘星芒網絡’,或許你能感知到光年外的信號。”
窗外,極光突然在青海湖上空爆發,綠色的光帶與腦波曲線同步起伏。林晚星感覺有股力量牽引著她走向天文臺,顧沉舟掙扎著起身,用輪椅擋住她的去路:“太危險了,上次共振已經讓你流產......”
“但這次,可能是拯救你的機會!”她摸出醫生給的基因療法資料,“新型療法需要匹配的基因樣本,而我的腦波或許能找到......”
極光的光芒籠罩著天文臺,星禾抱著泰迪熊站在門口,奶聲奶氣地說:“媽媽,星星在叫你呢。”
當林晚星將手掌按在望遠鏡的共振儀上時,整個天文臺開始震動。顧沉舟被顧明薇推到安全距離,卻仍固執地看著監控屏——她的身影被極光勾勒出輪廓,發間閃爍著星芒般的光點。
“沉舟,”她的聲音從對講機里傳來,帶著空靈的回響,“我看見獵戶座了......還有,很多很多年前的星光。”
腦波數據突然激增,顧明薇的驚呼刺破耳機:“天吶,她的意識在超越光速!”
在那漫長的瞬間,林晚星感覺自己化作了星芒本身,穿梭于過去與未來之間。她看見少年顧沉舟在少管所的墻上畫星圖,看見顧明薇在病房偷偷練習微笑,看見未來的星禾成為星際畫家,在火星上舉辦畫展。而在所有畫面的盡頭,是顧沉舟的笑容,像北極星般永恒明亮。
“找到了......”她的指尖在共振儀上劃出復雜的星軌,“在船底座星云附近,有顆正在爆發的超新星,它的引力透鏡效應......”
“能覆蓋整個地球的醫療衛星網!”顧明薇迅速計算著數據,“如果用它的能量校準基因序列......”
“晚星,回來!”顧沉舟看著監控里她逐漸透明的身影,恐懼如潮水般淹沒心臟,“我不要什么療法,我只要你活著!”
“但我要你活著。”她的聲音帶著訣別般的溫柔,“還記得我們的誓言嗎?‘愛意永不墜落’——所以,別讓我成為孤獨的星星。”
極光達到峰值的瞬間,林晚星感覺有什么東西從體內剝離,化作千萬道星芒飛向夜空。顧沉舟沖進天文臺時,她正虛弱地靠在望遠鏡旁,掌心躺著塊發光的晶體——那是超新星能量的實體化。
“這是給你的禮物,”她將晶體放進他掌心,“也是顧承光和我母親的心愿。”
三個月后,基因療法取得成功。顧沉舟在康復訓練室里練習行走,林晚星扶著他,聽他用不再顫抖的聲音說:“星禾今天問我,為什么星星會發光。”
“你怎么回答的?”她抬頭看他,發現他眼角的淚痣在陽光下格外明亮。
“我說,”他攬住她的腰,在她額頭落下輕吻,“因為愛會讓星星燃燒,哪怕跨越光年,也要照亮愛人的宇宙。”
窗外,青海湖的冰面開始融化,第一批候鳥掠過天空。林晚星望著顧沉舟穩健的步伐,想起共振那晚他在她掌心寫的最后一個字——“幸”。原來真正的幸運,不是永不墜落,而是墜落時,有人接住你,陪你一起,成為新的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