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所謂的“惡鬼低語”清晰可聞。

明顯是有人在交談，還不止一個人。

“是倭語！”作為高句麗人的王毛仲第一個聽出了這些人說的語言。

而崔道恒也早已察覺，那些人說的是日語，長安本就是當時倭人的圣地，許多倭國僧侶前來學習。

李白的摯友阿倍仲麻呂就是如此。

王毛仲自幼生活在朝鮮半島，對倭人有一定了解，剛剛是聲音模糊，猶如低語，如今清晰了一聽便已知曉。

倉庫鬧鬼的真相呼之欲出。

有倭人在寺內交談。

通過寺墻的破洞傳到倉庫內，好似面具在低語。

大唐百姓沒聽過倭語，便把他們的聲音當成了惡鬼。

“原來只不過是倭人在交談，我就說這世上哪有惡鬼。”王毛仲松了一口氣，把佩劍插入鞘中，緩緩說道：“殿下，我們趕緊回宮吧。”

“等等！”崔道恒和李隆基不約而同的說道。

王毛仲疑惑。

崔道恒解釋道：“老班主說過惡魔的低語持續了幾日，而且都在三更時分。”

李隆基補充道：“普通人絕不可能做此反常之事。”

“事出反常必有妖。”

“我們必須一查究竟。”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看呆了王毛仲。

崔道恒摸了摸下巴，思索起來。

倭人在三更時分，背靠寺墻交談，本就十分反常。

這香積寺為凈土宗所建，凈土宗又受到倭人的尊崇。

倭人在寺中學習佛法并不少見。

只是他們的行為十分反常，似乎在密謀著什么。

崔道恒和李隆基主意已定，他們走出戲班倉庫，翻過寺墻。

果然，見到不遠處有三個倭人聚集在一起。

他們穿著僧衣，沒有留發，一看便是僧人。

三人對視一眼，緩緩靠近，躲在樹后。

倭人的語速很快，雖然聽得更清楚了，但是完全不知道他們在說些什么。

崔道恒在穿越前，對日本的四大支柱音樂漫畫動畫片略有研究，可日語卻是一竅不通。

只見一盞茶的功夫，那三個倭國僧人便匆匆離去。

這時，王毛仲說道：“他們好像說舍利、塔什么的？”

“你懂倭語？”崔道恒和李隆基同時看向他。

王毛仲說道：“不是很懂，但小時候，我見過倭國商人，從他那兒學了一些。”

“舍利？塔？”崔道恒重復王毛仲聽到的兩個詞。

“善導舍利塔！”李隆基說道：“我們走，倭人也許想要偷善導大師的舍利。”

善導塔位于香積寺中，共十三層，由青磚堆砌而成，傳說供奉著善導大師的舍利。

李隆基的推理很簡單，那些倭國僧人是凈土宗的信徒，他們假意來大唐學習，實則覬覦善導塔中的舍利。

“他們為什么要偷舍利？”崔道恒對佛教一竅不通，虛心的請教道。

李隆基邊帶路，邊說道：“善導大師的舍利為凈土宗圣物，偷取舍利就可以冒認凈土宗正宗，吸引信徒來朝拜，壯大自己的勢力。”

“蕞爾小國，蠻夷丑類，安敢如此？”王毛仲按劍怒道：“得先問我手中的劍同不同意！”

“倭人不沾王化，向來如此。”李隆基負手而立，指著前方說道：“看來本王的猜測沒有錯。”

眾人向前看去，高聳的塔下，三名倭人鬼鬼祟祟，竊竊私語。

突然，他們拿出鉤鎖向上拋出，鉤住了塔檐，一人在下面望風，兩人順著鉤鎖往上爬去。

李隆基安排道：“王毛仲，你對付下面那個望風的，我和崔道恒進入塔內，來個甕中捉鱉。”

王毛仲點點頭領命。

眼看那兩個倭國僧人爬上了塔頂，鉆進了窗戶之中。

李隆基大喊，“行動！”

王毛仲一躍而出，拔出佩劍把望風的倭人死死按在身下。

崔道恒和李隆基猶如脫兔，跑進塔身，沿著樓梯，向塔頂前行。

由于動靜太大，塔中守衛的僧人被驚醒，他們喊道：“來者何人？”

“有人要偷舍利！隨我到塔頂。”

僧人手忙腳亂，拿著棍棒一齊追上塔頂。

只見守衛的僧人已經被擊暈，兩個倭人拿到了裝有舍利的錦盒。

他們驚訝于寺中僧人竟然來這么快，一時間不知如何是好，愣在當場。

“束手就擒！”李隆基大吼一聲，拔劍上前。

其中一個倭國僧人逃跑不及，一下子被制服在地，寺中僧人一擁而上，用棍棒把他架了起來。

可定睛一看，他手中空空如也，錦盒不在他手上。

另一個倭人來到窗邊，懷中抱著錦盒，冷笑一聲，順著鉤鎖滑了下去。

“糟糕！”

兩人才發現失手，往窗戶一看，倭人已經著地，朝寺外跑去。

崔道恒和李隆基又追了出去。

等他們好不容易跑到寺外，發現有兩條路，一條向左，一條向右，他們不知道倭人往哪個方向跑了。

李隆基無奈的說道：“你向右追，本王向左追。”

崔道恒點點頭，朝右邊的道路追去。

往前追了一炷香的路程，發現前面是一條河渠，碑石上赫然寫著“永安渠”三個字。

河渠中水流湍急，是死胡同，看來倭人是朝李隆基追的方向逃跑了。

突然，他聽到路邊有“嚶嚶”的哭泣聲。

隨聲尋去，只見一名女子蹲在路邊哭泣。

“姑娘，你怎么了？”崔道恒連忙把她扶起，關切的問道。

女子緩緩抬頭，崔道恒覺得眼熟，才發現就是那個被青年的魔術所騙，花了二十兩冤枉錢的女子。

“你不是廟會時的郎君？奴家被那小賊所騙，花了二十兩銀子，卻發現拿到的胭脂不是蘭桂坊所出，父母責怪，一氣之下便離家而出。”

“又發現身上沒帶銀兩，就在附近徘徊，禍不單行，扭到了腿，所以才在路邊哭泣。”說著說著，女子又委屈的梨花帶雨。

崔道恒不無擔憂的說道：“如今夜色已晚，你一個姑娘家一人在外十分危險，在下大理寺丞崔道恒，我背你去大理寺稍作安頓，等天明再送你回家吧。”

女子羞澀的微微點頭，表示同意。

崔道恒嘆了一口氣，不知道李隆基那邊有沒有追到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