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妃璃打趣完黃金小樹，手指輕輕敲擊著主干，嘴角帶著笑意，但眼底藏著不易察覺的擔憂。

忽然，她手指一頓，猛地轉頭看向程煜。

圍繞在他周身的九鼎威壓更勝先前，中心的寶珠紅得發(fā)紫，如同即將噴發(fā)的火山。

似乎是印證了她的猜想，程煜的手指翻飛，連續(xù)不斷的掐著指訣，精準中透著優(yōu)雅，像是在憑空勾勒玄奧的陣圖。

“嗯？！閣主開始動了！”

谷千荀率先驚呼，蕭熾皺眉一看，仔細觀察后，聲音驟然拔高，開口說道：

“師公這是…要解開冰火兩儀眼的大陣！！”

雖然他并不是靈陣師，可從小到大跟在程煜身邊，他能認對方不少陣法的指訣。

果然，籠罩著冰火兩儀眼的法陣，道道靈印開始顯露出來，眨眼間便已經(jīng)來到五百之數(shù)。

“轟——”的一聲。

冰火兩儀眼的上空，一個明顯的空洞出現(xiàn)，被封在這片空間近二十年的精純靈氣如同決堤的洪水般外泄。

好似一條奔涌的河流，以無可匹敵的威勢涌入一片湖泊，外界周遭的古木被滋養(yǎng)著開始瘋狂生長。

穆妃璃一把掌拍在黃金小樹的枝干上，急切的的說道：

“快！雖不知道他想干嘛，但是你得控制天地靈氣的外泄，不然馬上落日森林便會出現(xiàn)天地異象！！”

小樹通靈般來回搖晃，枝丫瘋狂的向上生長，沿著已經(jīng)浮現(xiàn)的陣法外壁快速蔓延。

就在枝丫快要將空洞布滿時，程煜睜開眼，那雙總是含笑的眸子此刻深邃如淵，轉頭深深看向穆妃璃。

他轉頭望向穆妃璃，嘴角勾起一抹熟悉的弧度。薄唇輕啟，無聲地說出三個字。

穆妃璃的瞳孔猛地收縮。

即使沒有聲音，她也讀懂了那唇形——那是他們之間最私密的告白。

淚水瞬間模糊了她的視線，在眼眶中打轉，卻倔強地不肯落下。

程煜不忍再看，毅然轉身。

九鼎環(huán)繞著他沖天而起，在碧藍的天幕上劃出一道璀璨的金虹。

他的十指翻飛如蝶，結印的速度快得幾乎出現(xiàn)殘影。

隨著程煜的升空，那些浮現(xiàn)在大陣上的靈印開始有序回歸，重新構筑起完整的陣法。

黃金小樹收回延伸的枝丫，好似在與穆妃璃一同眺望天際。

“走！去外面，在冰火兩儀眼有陣法的掩蓋，發(fā)生了什么會看不真切。”

獨孤博寬大的袖袍一揮，與谷千荀先一步向著外界掠去，蕭煌與蕭燎對視一眼緊隨其后。

蕭熾?yún)s站在原地沒動。

他擔憂地望著穆妃璃微微顫抖的背影，欲言又止。

“去吧。”

穆妃璃沒有回頭，聲音輕得像是嘆息：

“他答應過我的，一定會活著回來。”

她抬手輕輕拭去眼角的濕潤，“你的程哥，從來不會對我食言，不是嗎？”

蕭熾喉頭滾動，重重地點頭：“是，阿璃姐。煜哥從不會在這種事情上騙你。”

久違的稱呼讓兩人都不約而同地想起從前——

那時他們還不是師徒，只是三個追隨著程煜的少年，和一個被程煜從深淵中救出的女子。

待蕭熾的身影也消失在谷口，穆妃璃終于支撐不住，順著黃金小樹緩緩滑坐在地。

她將額頭抵在光滑的樹皮上，任由回憶如潮水般涌來。

天斗帝國最陰暗的角落，被星羅帝國訓練成殺戮機器的她，日復一日的執(zhí)行任務，每天機械式的重復著暗殺。

星羅帝國為了完全掌握自己這樣的殺手，從小便被強制喂了一種有強大依賴性的毒藥，七天沒有服用，會心如刀絞，生不如死。

她也有試過自己調制毒藥，可獨自研究藥理十年，換的卻是無盡的挫敗。

穆妃璃永遠忘不了那個雨夜，身負重傷的自己倒在陰暗的血泊中，以為生命即將終結時，看到的卻是一雙澄澈如孩童般的眼睛。

那個不滿十歲的少年，用稚嫩的肩膀扛起了她破碎的人生。

自己是什么時候對當時不滿十歲的程煜產生感情的。

她記得很清楚，那天少年單手提著一顆肥胖的腦袋，那是躲在她這個提線木偶背后的總負責人。

渾身的血污，已經(jīng)看不起樣貌，有他自己的，更多的是別人的。

左側小腿已經(jīng)扭曲斷裂，但臉上依然帶著發(fā)自內心的笑。

“漂亮姐姐，從今天起我們就是共犯嘍。”

似乎是想到當時程煜嬌憨的語氣，穆妃璃深深吸氣，扶著樹干站起身。

陽光穿過樹葉，在她絕美的臉龐上投下細碎的光斑。她望向程煜消失的方向，紅唇輕啟：

“冤家，你答應過要陪我看星羅帝國覆滅的。”

她的聲音很輕，卻透著不容置疑的堅定。

“所以，一定要回來啊。”

程煜周身雷霆暴起，九尊青銅巨鼎環(huán)繞著他高速旋轉。

外附魂骨“蒼尨雷翼”在背后完全展開，漆黑的骨翼上纏繞著紫金色的電蛇，每一次振動都在虛空中炸開崩裂的音爆。

氣流在耳邊呼嘯，大氣層摩擦產生的烈焰將他完全包裹。

程煜卻恍若未覺，眼眸中倒映著越來越遠的陸地輪廓。

除了冰火兩儀眼中的五人，整個斗羅大陸沒有人知道，此刻正有人以肉身突破天穹。

高度在不斷攀升，周圍的空氣已稀薄到難以呼吸。

程煜卻像個沒事人一樣，泛著點點星光的漆黑鎧甲憑空出現(xiàn)，將他的肉身牢牢包裹。

不知過了多久，九鼎中央的寶珠突然爆發(fā)出刺目的光芒。程煜心頭一震——到了！

他猛然轉身，眼前的景象讓呼吸都為之一滯：

浩瀚無垠的星海中，斗羅星如同藍寶石般懸浮在黑暗里。

陽光灑在弧形的球面上，云層流轉間隱約可見大陸的輪廓。

這壯麗的景象，是地表永遠無法看到的絕景。

“我這也算是當了把太空人。”

程煜低聲自嘲，環(huán)顧四周，神念如潮水般鋪開：

“希望不會驚動神界..”

手指輕輕撫過九鼎核心，每一尊鼎都在觸碰下發(fā)出清越的嗡鳴。

程煜眼中閃過追憶之色，用前世那個刻入靈魂的語言輕聲念道：

“九州鑄鼎鎮(zhèn)八荒，萬古靈封掩星芒，山·河·無·恙。”

隨著聲音落下，九鼎驟然靜止。

鼎身上的隱藏古老銘文逐一亮起，勾勒出玄奧的軌跡。

它們緩緩上升，很快便脫離了大氣層，在虛空中排列成九宮之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