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咯...咯...”

小舞的喉間發出困獸般的嗚咽，指甲在光壁上刮出刺耳的聲響，一道道血痕宛若悲戚。

怎么能忘記？怎么敢忘記？！

二明生命終點時的哀嚎，媽媽被囚禁前最后的眼神，大明魂環亮起時，那聲穿越生死的龍嘯。

“餓了吃飯，渴了喝水，魂師的瓶頸需要魂環來破除，這是世界的法則。”

程煜的聲音如清泉般溫潤，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冷漠。

四合珠的屏障并未阻隔他的話語，每一個字都清晰地傳入小舞耳中，像鋒利的冰錐刺入她的心臟。

“其實你和你媽媽的魂環我看不上。”

程煜輕描淡寫地說著，指尖順著槍身摩擦。

“饒你一條性命，也是你母親獻祭前最后提出的要求。”

這句話如同一道驚雷，將塵封多年的真相劈開。

小舞的仿佛被抽去脊梁，無力的癱軟。

她終于明白，為什么自己會被對方一次次的放走。

“太...殘忍了......”

哽咽聲音支離破碎，淚水完全模糊了視線。

那些被刻意遺忘的記憶碎片此刻全部涌來——母親溫暖的擁抱，二明憨厚的聲線，大明為自己遮風擋雨的身軀。

程煜沉默片刻，目光掃過少女顫抖的肩膀。

“殘忍嗎？”

他輕聲重復，陽光透過樹葉的間隙灑在俊美的側臉上，卻照不進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睛。

“別怪我，是你自己，不珍惜這條被換取來的生命。”

程煜抬手重新封閉四合珠，將少女壓抑的啜泣聲隔絕在外。

轉身時，衣袂翻飛間隱約露出右臂上青色的鱗紋，那是天青牛蟒魂骨融合的痕跡。

滅門的事是他做的，哪怕是魂獸組成家庭。

泰坦巨猿是自己另一個武魂的第七魂環，天青牛蟒是蒼霆破軍槍的第四魂環，魂骨分別在自己的雙臂之上。

至于小舞的媽媽，另一只化形的十萬年柔骨魅兔，已經獻祭給了天武閣的一名嫡系，成就了一名年輕且強大的封號斗羅。

魂骨也在前不久被自己親生女兒融合，分的是明明白白，清清楚楚。

殘忍，對于魂獸這些受害者來說，確實如此。

但對于吃飽喝足的程煜，怎能用一個爽字了得。

他會愧疚嗎？別開玩笑了。

在這個魂師為尊的世界里，憐憫是最奢侈的廢物情緒。

斗羅大陸是什么地方？是貴族可以隨意處死平民的封建牢籠。

是魂師高高在上、普通人連呼吸都要繳稅的地獄。

那些衣不蔽體的農奴餓死在田間時，可曾有魂師低頭看過一眼？那些被貴族壓榨的小商販破產自盡時，可曾有強者為他們嘆息？

年滿三十六的程煜太清楚這個世界的規則了。

弱肉強食，適者生存。

他享受了魂師的特權，坐擁天武閣的資源，踩著無數人的尸骨爬上巔峰。

曾經也不是沒動過惻隱之心，年輕時也曾熱血沸騰，想要改變這扭曲的秩序。

可現實給了他狠狠一巴掌。

武魂殿的壟斷、貴族的壓迫、兩大帝國的腐朽……整個世界的規則像一張密不透風的網。

哪怕如今的他已經是當世真正的巔峰強者，想要撼動也要付出難以想象的代價。

連自己的同類都救不過來，哪有資格對魂獸假慈悲？

“任重而道遠啊……”

程煜低嘆一聲，指尖魂力流轉，天空中的天青龍嘯發出震耳欲聾的咆哮，帶著渾身浴血的唐昊狠狠砸進城墻。

磚石崩塌，煙塵四起，諾丁城的城墻在這一擊下發出不堪重負的哀鳴。

“算是還你偷襲的那一錘。”

他興致缺缺地收回目光。

唐昊雖已是廢人，但若真逼急了，拼死反撲的破壞力仍不容小覷。在諾丁城門口開戰，稍有不慎，余波就能讓整條街的平民尸骨無存。

程煜不是善人，但他也懶得徒增殺孽。

還有一個特殊原因，就是唐昊的殺神領域，不是忌憚領域本身的威能，而是那確有實體的殺神。

程煜指尖輕旋，蒼霆破軍槍化作一道紫電沒入體內。

他舒展了下筋骨，肩胛處突然爆發出刺目的雷光——

“咔嚓！”

一對纏繞著紫色電弧的蒼青色羽翼破體而出，每一根翎羽都閃爍著金屬般的光澤。

出自四十萬年魂獸蒼尨雷鷹的外附魂骨，與他的第五魂環同出一源。

“嗶——”

雙翼輕振，空氣炸開一圈音爆云。

程煜的身影已化作天際的一道紫芒，封靈四合珠在他抬手的瞬間便沒入儲物戒指。

千鳥齊鳴般的雷音在原地回蕩，而他的身影早已消失在天際。

......

城墻廢墟中，一塊焦黑的巨石突然炸裂。

“咳咳...咳...”

唐昊單膝跪地，嘴角不斷溢出鮮血。他原本就破舊的黑袍此刻只剩幾縷布條掛在身上，裸露的皮膚上布滿焦痕。

右臂不自然地扭曲著，每一次呼吸都帶著灼燒般的疼痛。

天青龍嘯的雷霆之力仍在經脈中流竄，讓他的肌肉不受控制地抽搐。

“混...賬...”

他咬著牙用昊天錘撐起身體，焦糊味混合著血腥氣在空氣中彌漫。

遠處，諾丁城的守軍正驚慌失措地趕來，卻被眼前的景象嚇得不敢靠近。

唐昊抹了把臉上的血污，渾濁的眼中閃過一絲狠厲。

他望向程煜消失的方向，握錘的手因用力過度而發出骨骼摩擦的聲響。

血肉模糊的手指深深摳進城墻裂縫，唐昊吐出一口混著碎牙的血沫。

這位曾經叱咤大陸的昊天斗羅不會知道，此刻他能活著喘氣，不過是離開的那位，忌憚中漏下的一縷慈悲。

“雙生武魂...絕對是雙生武魂！”

唐昊獨眼里迸發出駭人的精光，被雷霆灼傷的視網膜上還殘留著那令人戰栗的魂環組合

黑、黑、黑、紅、紅、紅、金、金、金。

遠處傳來守軍集結的號角聲，但唐昊充耳不聞。

“三兒...我的三兒...”沙啞的嗓音里帶著病態的狂熱。

“我身上的那幾塊傳承魂骨，加上阿銀留下的...”

突然劇烈咳嗽起來，內臟碎塊順著氣管涌上喉頭。

但唐昊卻在笑，染血的牙齒在月光下森然可怖。

“要什么萬年魂環...”

唐昊用昊天錘撐起殘破的身軀，被雷火燒焦的披風碎片簌簌掉落，

“我兒唐三，合該享盡這世間造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