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抵達蘇州府
- 洪武詔獄起步,永樂權柄加身
- 落紅聲旻
- 2208字
- 2025-04-25 12:30:16
張輔彎腰拾起那名家丁掉落的短棍,手腕一抖,指節發緊,眼中不再是沉靜旁觀的模樣。
“這東西,打人倒是挺順手。”他低聲道,語氣冷淡。
棍鋒一轉,照著那家丁后腦輕輕一磕,悶聲落地,再無聲息。
范修面色驟變,指著張輔怒喝:“反了你!你們這些刁民,是想造反嗎?”
他這一嗓子倒是喚起了身后幾名護衛,但那幾個家丁此刻已無了方才的氣焰,眼中隱隱多了幾分怯意。
柏如晦此時站至他側,目中帶笑,長劍橫握,衣袍獵獵:“沒錯,打的就是你們這些欺人太甚的狗官爪牙!”
話音未落,人已如風掠出,一劍削斷前方家丁的棍柄,反手一肘,將其撞入艙板。
另一邊張輔棍法不花,招式沉穩,一式橫掃,逼退兩人,緊接一記棍端挑擊,擊中一人膝彎,對方哀叫一聲跪倒在地。
兩人一前一后,攻守相濟,配合竟出奇地默契。船頭上,哀叫聲四起,原本不可一世的家丁轉瞬間倒下大半。
范修見勢不妙,臉色青白交錯,終于扯過船家,咬牙低聲道:“快——快給我靠岸!我不坐這破船了!”
此時,船已離岸數丈,船夫滿臉驚懼,趕忙調轉船頭,穩穩將舟靠回了岸邊。
范修連滾帶爬地沖向船頭,尚未踏出船舷,便被柏如晦一腳踹中后背,直接翻身落入水中。
“救命啊——本少爺不會游泳!”范修的哭喊打破江面清寧。
船上原本“昏厥”的幾名家丁頓時復蘇,一人猛地躍下水去,將那滿口污水的范修拖回岸上。
狼狽爬上岸的范修濕發貼臉,金玉盡毀,滿臉通紅。身后船上卻傳來柏如晦銀鈴般的笑聲,清脆悅耳,偏偏每一下都像在扇他的臉。
“我一定要殺了你們!都給我等著!”范修咬牙切齒,指著船尾大喊。
“廢物。”柏如晦隨口回了一句,語氣懶洋洋,卻殺傷力十足,笑聲中盡是輕蔑,“哈,來找我啊,江湖人哪有定處。”
張輔卻是沒笑。他坐在船頭,看著范修遠去,心中一沉。
“完了。”
他此行原本是要低調入蘇州,探一探知府范廷獻的底細。如今才到半路,竟先與其子結了死仇——
“這還查什么。”
“怎么一副喪家犬的模樣?”柏如晦斜眼看著他,忽然笑了笑,語氣柔了幾分:“說真的,你身手不錯,小時候是不是練過?”
張輔沒答。原身的確出身武將世家,自幼便被父親拖著跑圓場、負重步,冬雪里練刀,夏雨中伏石,只是他此刻根本無心回憶這些。
他看著江面,聲音低得近乎嘆息:“你惹了天大的禍。我是要去蘇州做買賣的,那是我全部身家。你把那范修一腳踹下去,你一跑,誰替我收場?”
柏如晦聽罷,咬了咬唇,略有幾分歉意,旋即抬起頭來:“那我給你當保鏢!”
這句話說得認真,眼神也亮。但在張輔聽來,卻有幾分——蠢得可愛。
“你再厲害,也不過是個江湖人。真遇上權勢,又能如何?”
他搖了搖頭:“算了吧。”
“你這是看不起我?”柏如晦有些不服,挺了挺胸膛,聲音拔高:“我可是十大高手——”
張輔挑了挑眉:“哦?”
“的徒弟!”她趕緊補上一句,神情尷尬而倔強。
張輔終究還是笑了笑。
“你不是做買賣的嗎?我給你介紹人——我認識當地商行的……幾個人!”她說著說著,又有點不自信,但還是挺了挺下巴,“保你不吃虧。”
張輔沒有立刻回應,只是看著水面發愣。過了片刻,他緩緩道:“我得想想怎么活著進蘇州。”
“你信我一次好不好?我此行赴蘇州,確是要查通濟會中的些許事端。”柏如晦望著江面,語聲不高,卻帶著一分未曾有過的認真。
張輔側目看她,見那目光清澈無邪,心中微動,終是點頭:“好,信你一回。”
信,也不過是死馬當活馬醫罷了。
舟行江上,云低風緩,水色蒼茫。
蘇松之地,千里沃野,水路交錯,自古稱“水鄉澤國”。此番從應天渡江至蘇州,便要循著吳淞江而下,途經常熟、昆山、水渡口等地,一路煙波浩渺,櫓聲咿呀。
白日時,岸邊稻田連綿,野鷺低飛,船過村落,可見孩童赤足奔跑,漁人撐篙唱曲。
偶有樓閣掩映竹林之間,紅檐翹角,雕花窗欞,宛若畫卷輕展。
夜里江風微涼,燈火倒映水中,似星漢墜地。舟中寂靜,只有船夫搖櫓之聲與遠處偶傳的笛音,時斷時續,如夢似幻。
張輔靠舷而坐,眸中無喜無怒。他雖不是真正的行商出身,但看得出這一路水岸,不少是織戶田莊、鹽道糧倉,皆非尋常百姓所能染指。
他忽而低聲問道:“通濟會在蘇州立足多年,可知四行之中,誰為其首?”
柏如晦抱膝而坐,輕聲道:“四姓共治,白氏掌南貨,沈氏控船運,陸家司工坊,而我柏家——”
“你柏家?你還真認識啊!”
她頓了頓,眼中閃過一絲復雜之意,“……柏家管賬目。明賬是銀。”
張輔聽罷,神色微變,卻未言語。他望著遠處的天邊,只覺那一點淡黃的朝曦,仿佛也被江風吹得顫抖不定。
舟行三日,江風順暢,水勢平穩。至第三日午后,天色尚朗,遠遠已見蘇州城輪廓,白墻烏瓦,屋脊如墨,城外煙水繚繞,恍若江南夢里。
泊船處名喚吳門渡口,乃蘇州諸多水埠中最繁盛者,舟車往還、貨舟穿梭,船帆如林,桅桿林立。淺灘邊泥濘之間,有力夫卸貨,有船娘挑擔,叫賣聲、吆喝聲此起彼伏,一派盛景。
岸邊設有沈氏水會碼頭署,朱漆匾額,門下鐵釘如陣,凡進出漕運、布船、米帆者,皆須登記繳稅。沈姓一族世代操舟,舊為元代漕臣水監之后,明初改籍為商,實則仍握水權,威望極重。
張輔隨柏如晦踏岸,只見岸邊有執事頭戴水帽、手持魚骨牌,正在點驗艙口,一旁賬房記錄不絕,吏書連聲。
“沈家的人。”柏如晦低聲道,“四行之中,他們掌船道與水稅,聽說與應天漕運衙門也打得火熱。你若在蘇州做生意,這一道水關,是避不開的。”
張輔聽罷,只默默點頭,目光掃過那一列漆黑帳篷與竹牌貨號,只覺每一帆每一索,都似藏著一雙看不見的眼睛。
“咱們先去換個干凈衣裳,再入城吧。”柏如晦笑著道,語氣輕快,仿佛方才舟中諸事俱已拋諸腦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