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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斡難河的庫里勒臺

1206年春天,在斡難河源頭,已然統一蒙古各部的鐵木真召集大會,豎起九腳白旄纛,被諸王和群臣推尊為“成吉思汗”,意為強者之汗。原先的蒙古共主號稱古兒汗,但曾享有此尊號者一一敗亡,薩滿闊闊出提出“不宜采用此有污跡之同一稱號”,以故改稱。[22]儒家經典將此類聚集稱為“大會諸侯”或“大和會”,蒙古人叫作庫里勒臺。鐵木真在會上公布了早期蒙古法典“札撒”,任命了九十五個千戶的首領,加上強大的親衛軍,已超過十萬鐵騎。姚從吾先生認為蒙古人尚白,重九,以“九腳白旄纛”象征至高無上、幸福吉祥的可汗座旗,而因無實物流傳,不詳其具體形制。札奇斯欽補充為“大白旗上端懸白馬尾九束”,解釋較為合理。[23]白色的馬尾隨風飛動,狀若游絲,故又稱“建九游白纛旗”。此次庫里勒臺后,蒙古騎兵揮師奔襲西夏,接下來是視為世仇的金朝,戰旗所指,無不望風披靡。

斡難河為黑龍江的北源,距離同出于肯特山東麓的克魯倫河不遠,為鐵木真所在部落的世居之地。克魯倫河經貝爾湖、呼倫湖與額爾古納河相連,是為黑龍江的南源,著名的呼倫貝爾大草原就在河之右岸,水草豐美,時有合答斤、塔塔爾、弘吉剌等部落,皆稱強大。與阿保機、阿骨打的開創帝業高度近似,鐵木真也是由同族兼并開始崛起的,也打著奉旨行事的旗號,也與金朝官軍有過很多真真假假的合作,勢力漸漸壯大,數年后掌控了呼倫貝爾。他是沿斡難河統兵東進的,卻不知是否到過兩源交匯的黑龍江干流?

統一蒙古各部之后,成吉思汗的作戰方向是向西和向南,對這條大河似乎并未過多關注。1225年春,他在攻滅中亞強國花剌子模后率部返回,在土拉河畔的和林住下,休養生息。此時歐洲的基輔等地已被術赤率領的蒙古大軍拿下,而金朝雖在中原一帶茍延殘喘,卻失去了整個大東北。未見成吉思汗巡視黑龍江流域,這位“一代天驕”終生忙于征戰,最后死在討伐西夏的途中,沒能將治理新征服的地方提上日程。控制黑龍江上中游廣袤地域的,是其幼弟鐵木哥斡赤巾等東道諸王,各設王府,在封地享有高度自治權。而黑龍江下游與烏蘇里江迤東瀕海地方為東真國,國王蒲察萬奴背叛金朝自立,表面上奉蒙古為宗主國,暗地里卻在悄悄做大,甚至還建立了自己的海軍。窩闊臺登基后有所覺察,發兵討伐,活捉了蒲察萬奴,東真國被改造為一個傀儡政權,又延續了數十年。

1271年12月,忽必烈改國號為大元,隨后定都北京,再數年攻滅南宋,建立了大一統的元朝。他尊重儒學,兼采漢法,設立中書省,在地方上實施行省制,國家治理開始走上正軌。登基不久,忽必烈即遣使詔諭日本國君臣,命其降服,日人不從,甚至屠殺整個使團。元廷定議發兵征討,在高麗設立征東行中書省,亦稱都元帥府。至元十一年(1274)和十八年(1281),元軍兩次越海進擊日本,皆不利。尤以第二次東征損失慘重,十四萬大軍死傷與被俘大半,其中至少有三千人來自開元路征調的女真族。忽必烈自然咽不下這口氣,一直惦念著第三次東征,不光在江淮征集民船,在江南、山東和高麗制造大型海船,還“命女直、水達達造船二百艘及造征日本迎風船”[24]。至元二十年春,第三次征伐日本的軍事規劃啟動,元廷開始調集軍隊,操練水師,配屬在大都制造的新式火炮(回回炮),并在多地打造艦船;幾乎在同時,對庫頁島的征討也展開部署,“命開元等路宣慰司造船百艘,付狗國戍軍”[25]。兩大軍事行動的策劃應有密切關聯,皆指向忽必烈一直耿耿于懷的日本,一南一北,兩面夾擊的意圖甚明。而兩方面的進展都不順利,對庫頁島用兵一拖再拖,《元史》卷十三載:

辛亥,征東招討司聶古帶言:“有旨進討骨嵬,而阿里海牙、朵剌帶、玉典三軍皆后期。七月之后,海風方高,糧仗船重,深虞不測,姑宜少緩。”[26]

此奏在至元二十一年八月,忽必烈為此役不僅設立了專門機構——征東招討司,還征調了杰出將領阿里海牙等三路大軍。征東元帥府應組建于此際,“授楊兀魯帶三珠虎符,為征東宣慰使都元帥”“以萬人征骨嵬”。[27]至于這次征東之役的過程和細節,幾乎沒看到什么記述,但可確知的是:元朝大軍攻占了庫頁島,并在島上長期駐軍。《高麗史》“忠烈王十三年九月”有一條記載:“東真骨嵬國萬戶帖木兒,領蠻軍一千人,罷戍還元。”[28]蠻軍,指的是漢人的軍隊,即前面提到的“狗國戍軍”。這位帖木兒應是元朝領兵大員,被冠以“東真骨嵬國萬戶”的頭銜,說明高麗人對東真國印象極深,也把庫頁島視為東真的轄區。

黑龍江下游的“征東元帥府”位于何地?未見史料有明確記載。元代大文人黃縉《札剌爾公神道碑》作“東征元帥府”,并對其所在的山川形勢和居民狀況有一段描述:

東征元帥府,道路險阻,崖石錯立,盛夏水活,乃能行舟;冬則以犬駕耙行冰上。地無禾黍,以魚代食。乃為相山川形勢,除道以通往來,人以為便。斡拙、吉烈滅僻居海島,不知禮義,而鎮守之者撫御乖方,因以致寇。乃檄諸萬戶,列壁近地,據守要沖,使諭之曰:“朝廷為汝等遠人不教化,自作弗靖,故遣使來切責,有司而存等令安其生業。茍能改過遷善,則為圣世之良民,否則盡誅無赦。”由是脅從者皆降,遁于島中者則遣招之,第戮其渠魁,余無所問。[29]

根據這段記述,多數歷史地理學者認為該帥府設在奴兒干之地,再具體一點,就是黑龍江口上溯約三百里右岸的特林。而史料匱乏,證實與證偽都不易,但疑問是難免的:既然是準備攻打庫頁島,為什么要將元帥府設得那么遠呢?且它并非一個普通的帥府,而是佩三珠虎符的宣慰使司都元帥府,文武屬員眾多,擁有數萬精兵、千艘以上艦只,特林岬下河灘狹窄,水流湍急,又怎能容納得下?

東真之地,元初作為成吉思汗幼弟斡赤巾的封地,此際為其后裔乃顏領有。乃顏對朝廷頗有異心,加上女真人對繁重徭役的不滿,一場醞釀已久的變亂終于在至元二十四年四月爆發。這是一場成吉思汗子孫的大對決,乃顏聯絡海都等西道諸王興兵作亂,忽必烈御駕親征,在呼倫貝爾與叛軍遭遇,乘坐的象輿遭到激烈攻擊,幾乎喪命。但朝廷畢竟兵多將廣,又配備了新式火炮,迅速粉碎了東道諸王的叛亂,“帶頭大哥”乃顏被拿獲摔死,尸體扔進河里。成吉思汗二弟合赤溫的孫子哈丹不服,率部襲擾官軍,活動范圍從黑龍江上中游至下游,最后死于鴨綠江畔。之后,黑龍江上游的大部分地域,被劃歸嶺北行省,中下游則由遼陽行省的開元路管轄。因為有不少女真人為乃顏舊部,參加了叛亂,平定后被分批流放至揚州、濱州等地屯田。而下江一帶也成了流放犯人的地方,不斷有些官員“杖流奴兒干之地”“竄于奴兒干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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