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英語民族史(套裝共4冊)
- (英)溫斯頓·丘吉爾
- 7856字
- 2025-04-24 16:38:27
第2章 征服
愷撒入侵后的百年里,島民沒有受到侵擾。比利時人的城市里形成自己的生活方式,那些武士部落在彼此仇斗之余,還想當然地以為再也不會有人來攻擊他們了。不過,他們同歐陸的聯系以及同羅馬帝國文化的聯系倒是加強了,多種貨物的交易也繁榮起來。羅馬商人在多地有了立足點,他們回國后盛贊不列顛尼亞的富庶,認為只要建立穩定的政府,前景就會一片大好。
公元41年,卡利古拉皇帝的遇刺和一系列不測事件,把他的叔父克勞狄,一名小丑式的學者,推上了帝王的寶座。誰也料不到這位新皇帝確有誓不罷休的征服意志,但是,羅馬的政策是由權限很大的政府部門的官吏們制定的,政策涉及面很廣,而且在各個方面得到多方社會輿論日益廣泛而強烈的支持。知名元老院議員發表了意見,重要的商業財團同意了,上層社會也有了閑談的新話題。所以,在這個勝利的時代,對于新皇帝而言,總有許多可取的計劃,事先經過深思熟慮,并與普遍理解的羅馬制度相協調,其中任何一項計劃都可能合乎這個最高權力新主宰的心愿。因緣際會,新皇帝唯一的特長就是剛愎自用,隨心所欲。皇帝在宮廷里縱情聲色,要么殘暴,要么昏庸,是謀士和寵臣的棋子,隨意下令大肆征伐,通過長期有效的立法。
征服不列顛尼亞這個難以馴服的海島的有利之處一一擺在新君的面前,勾起了他的興趣。贏得軍事聲望,不無小補,于是下令推進這個富有戲劇性、很可能是一本萬利的冒險事業。公元43年,即愷撒撤離近百年之后,羅馬集結了兩萬組織嚴密的精兵來征服不列顛。“士兵們一想到要到已知世界之外去打仗,就義憤填膺。”而當皇帝所寵幸的自由民納西蘇要向他們講話時,他們感到受了奇恥大辱。竟然讓解放了的奴隸代替司令來召集他們履行責任。他們奚落納西蘇是奴隸出身,還高喊“農神節!”嘲弄他,因為在農神節,奴隸穿主人的衣服狂歡。但他們還是決定服從上司的命令。
可是,拖來拖去,到了季末才出征。分三路出發,以免孤軍登陸受阻。出師不利,在海上被風吹了回來,后來,一道閃電順著他們的航向,由東向西劃破長空,他們又鼓起了勇氣。于是登陸,島上沒遇到抵抗。一打聽才知道,布立吞人沒料到他們來,所以沒有事先集結起來。1
島內形勢有利于入侵者。丘諾貝利尼(即莎士比亞筆下的辛白林)在東南部自成一統,首府設在科爾切斯特。在他的晚年,內部的紛爭開始削弱他的權威。他死后,王國由兩個兒子卡拉克塔庫和德哥杜姆努共同管理;因沒有得到普遍的承認,因此也沒能在普勞修斯率羅馬軍團到來前統一這個部落王國。肯特郡人再次采用了卡西維拉努斯的戰術,讓普勞修斯很難找到。終于找到他們以后,他首先擊敗了卡拉克塔庫,后來在肯特東部打敗了他的兄弟。然后,他沿著昔日愷撒的進軍路線前進,來到從未聽說過的梅德韋河邊。“蠻人以為羅馬人沒橋無法過河,就漫不經心地在對岸露營。”但是,羅馬將軍派出了“一支日耳曼人的軍隊,慣于輕易地武裝泅渡最湍急的河流。出其不意向敵人撲去,但首先不是射人,而是射殺拉戰車的馬匹。隨后發生的混戰中,敵騎兵當然也不能自保”。2可是第二天,布立吞人又組織對陣,只是由于后來稱帝的韋帕薌在上游發現了涉水的位置,從側翼進攻才加以擊潰。這次勝利打亂了戰役的事先安排,普勞修斯得勝太早,而且是在錯誤的地點獲勝的。必須采取措施,設法表明羅馬皇帝的御駕親征是取勝的必要條件。所以,一直在法國靜待時機的克勞狄帶著大批增援部隊和一些大象跨海而來。搞了一場大戰,羅馬人獲勝。克勞狄回到羅馬,去接受元老院授予“不列顛尼亞人”的頭銜,并獲準慶祝凱旋。
但是,不列顛戰爭仍未結束。布立吞人不肯近戰,隱蔽在沼澤地和森林里,想把羅馬侵略者拖垮,讓他們嘗嘗當年的愷撒兩手空空的滋味。卡拉克塔庫逃到了威爾士邊界,發動當地部落開展6年多的頑強抵抗。公元50年,他終于被新任羅馬將軍奧斯托里烏斯打敗,這位少壯派征服了從瓦什河到塞文河之間人口較多的整個地區。當卡拉克塔庫的西部軍隊全軍覆沒時,他逃脫了,還想發動北部的布里甘特族人,但是該族的女王將他交給了羅馬人。蘇埃托尼烏斯寫道:“這時,布立吞王子的名望已經傳遍高盧和意大利各省。他到達羅馬帝國首都時,四面八方的人都涌來看。他的入城儀式十分隆重。在靠近羅馬軍營的平原上,執政官的軍隊列陣而立,皇帝和大臣們在隊前就位,后邊的老百姓人頭攢動。游行隊列的開頭是戰爭中從布立吞人手中奪來的各種戰利品,然后是這位戰敗王子的兄弟們、妻女被鐵鏈鎖著,哀憐的眼神和手勢流露出內心的恐懼。但是,卡拉克塔庫不像他們一樣。他邁著雄赳赳的步伐,表情無所畏懼,靠近皇帝坐著的法庭,對皇帝慷慨陳詞:
除了高貴的出身和顯赫的地位之外,我還有溫順的美德,那么,我就該成為羅馬的座上賓,而不是俘虜,你也不會拒絕與同樣有著榮耀的祖先并領有許多民族的王子結盟。我背運,給你榮光,給我恥辱。我有武器人馬、財富巨大,不愿意喪失,這就奇怪嗎?難道羅馬向往統治天下,人們就必須甘愿歸順嗎?我長期阻止你們軍隊的前進。假如不這樣做,是你能有征服者的榮耀呢,還是我能有奮勇抵抗的英名呢?此刻,我落入你的手里,如果你決意報復,我的宿命很快就被遺忘于世,而你從中卻得不到任何榮耀。留我一命吧,我將成為你寬大仁慈的豐碑,直到末世來臨。
克勞狄聞言,立即賦予他自由,還釋放了其他王族戰俘。他們感激涕零地向皇帝致謝,等鐵鏈一除,他們就向坐在附近的阿格里皮娜(1)走去,也熱烈地向她表達了感謝和敬意。3
* * *
但是,經歷一次可怕的激烈起義之后,羅馬才最終完成了征服。據塔西佗記載:“公元61年,不列顛大災。”新的總督蘇埃托尼烏斯深陷于西部事務。他把羅馬軍隊的作戰基地從羅克斯特遷到切斯特,準備攻打“人口眾多的摩納島(即安格爾西島),因為該島成了逃亡者的避難所。他建立了平底船隊,以適應那里的淺海急流。步兵乘船渡海,騎兵找淺灘涉水而過;水太深的地方,騎兵就和馬一起泅渡。岸上的敵人,密密麻麻,全副武裝,還穿插著身著復仇女神黑衣的女人,披頭散發,手持火把。站在周圍的德魯伊教士,雙手伸向蒼天,口念惡毒的咒語。怪誕的景象使羅馬士兵毛骨悚然,他們僵直地站立不動,任人砍殺。終于,在將軍的驅策下,他們振奮起來,互相告誡不要在女狂徒的烏合之眾面前退縮,高舉軍旗向前沖去,粉碎一切抵抗,以自己點燃的火焰席卷敵人。
蘇埃托尼烏斯派出駐軍,彈壓被征服者,砍伐了用于殘忍的巫術活動的小樹林;叛民的宗教儀式是,在祭壇灑俘虜的血,用人的內臟來探問神的意志。
在威爾士邊界發生的這一戲劇性事件,揭開了一場悲劇的序幕。東安格利亞愛西尼人的國王駕崩。為了拯救他的王國和家族免受侵擾,他指定已經繼克勞狄登上皇位的尼祿和自己的兩女兒一起成為繼承人。塔西佗寫道:“但是,事情的發展并不如他所愿。王國被百夫長們劫掠一空,私人財產也被奴隸搶走了,仿佛是戰利品的;遺孀波狄希亞(學者尊稱她為布狄卡)遭到鞭笞,女兒被強奸;酋長們的世襲財產也被奪走,皇親國戚淪為奴隸,仿佛整個王國就是送給羅馬人的一件禮物。”4史學家就是這樣記載的。
波狄希亞的部落既是最強大的也是最順從的部落,如今對羅馬侵略者卻怒不可遏了。他們紛紛拿起武器,波狄希亞成了這支大軍的統帥,附近的布立吞人幾乎都聚集到她的麾下。心底的仇恨一下子迸發出來,可見征服者的殘暴程度。這是他們對抗拒不了的壓迫發出的怒吼,也是對日益壓迫他們的強勢文化發出的吶喊。蘭克說:“波狄希亞粗魯、執著、可怕。”5如今,她的紀念碑矗立在議會大本鐘對岸的泰晤士河堤上,時時提醒我們,當年“不自由毋寧死”的悲壯呼聲,世世代代回響著。
不列顛全境總共只有4個軍團,最多不過2萬人。第十四軍團和第二十軍團正跟著總督進攻威爾士,第九軍團在林肯,第二軍團在格洛斯特。
起義隊伍進攻的第一個目標,是卡姆羅多努(即科爾切斯特)。那是羅馬人和羅馬化布立吞人的殖民地,沒有圍墻,剛剛定居那里的退伍軍人在軍隊的支持下,把當地居民從其家園房舍趕出去。而那些軍隊的士兵也希望自己能夠得到同樣的定居許可。有一些吉兆鼓舞了布立吞人:勝利女神的雕像臉朝下倒在地上,似乎要從敵人那里飛走;海水泛紅;議事廳和劇場里聽到了怪叫聲。羅馬官員、商人、銀行家、高利貸者以及參與弄權牟利的布立吞人,發現他們和一小撮老兵處于“蠻人的汪洋大海”之中。蘇埃托尼烏斯離他們有一個月的路程,第九軍團也遠在120英里之外。他們既得不到饒恕,也沒有希望。這座小城化為灰燼,只有一座廟宇因為墻堅壁固才頂住熊熊大火,支撐了兩天。不管是羅馬人還是羅馬化了的人,統統都被殺死,東西都被搗毀。此刻,第九軍團正急行馳援。獲勝的布立吞人從攻陷的科爾切斯特出發迎敵。他們人多勢眾,戰勝了羅馬步兵,殺得他們片甲不留,指揮官佩迪里烏斯·賽雷利斯只好帶著騎兵倉皇逃走。這就是蘇埃托尼烏斯在安格爾西島所得到的消息。他立即意識到,率軍趕去防止更大的災難已經來不及了。塔西佗寫道,但是他“并不畏懼,穿過充滿敵意的土地,奔赴倫底紐姆。此地雖然未因殖民地的稱號而尊貴,當時卻已是商賈云集的商業中心了”。這是文獻中第一次提到倫敦。雖然那里發現了羅馬征服前后的高盧和意大利陶器的殘片,但可以肯定,直到大批軍需商和官員隨著克勞狄的侵略軍來到泰晤士河上這座便利的橋頭堡之后,此地才名揚四海。
蘇埃托尼烏斯只帶一支小股騎軍衛隊到達倫敦。他早已下令第二軍團從格洛斯特趕來會合,可是,軍團團長被第九軍團的慘敗嚇壞了,沒有遵命前往。倫敦是不設防的大城鎮,住滿了羅馬商人、本地商戶、家屬和奴隸。城里有一個有防御工事的軍需站,存有貴重物資,由一小股軍團士兵把守。倫敦市民懇求將軍保護他們。但當他聽說波狄希亞不再追擊向林肯逃竄的賽雷利斯而掉頭南進,便作出了艱難而正確的決定:讓他們聽天由命吧。由于第二軍團團長沒有奉命前來,他無力抵擋那滾滾而來的人流,唯一的辦法是同大軍會師。第十四軍團和第二十軍團正從威爾士沿著羅馬大道,即現在的華特靈大道,全力向倫敦前進。于是,他不顧倫敦居民的哀求,下令出發。愿意跟隨的人都可以加入隊伍。
倫敦屠城,格殺勿論。男女老少,概不饒過。起義者的怒火集中地發泄在全體被侵略者花言巧語所誘騙的不列顛血統的人身上。近代,由于倫敦的建筑物越建越高,地基越打越深,強大的挖土機在許多地點挖到了灰土層,證明倫敦曾經在不列顛當地人手里被抹去。
后來,波狄希亞把矛頭指向維魯拉米厄姆(圣奧爾本斯)。這是另一座貿易中心,城鎮等級很高,也同樣遭到了大屠殺和毀滅。據塔西佗記載,在這三個城市中,“殺害的居民和盟友不下7萬”,“因為野蠻人不抓俘虜,不賣俘虜,也不做戰爭中常有的其他任何交易;他們只要殺人,劍刺、十字架釘、絞刑架吊死和燒死”。這些陰森可怖的詞句表明,同200年前迦太基及其反叛的雇傭軍之間一樣,這是一場死戰。現代的權威人士認為數字被夸大。不過,當時倫敦沒有理由達不到三四萬人,而科爾切斯特和圣奧爾本斯加起來也就這么多人。要是加上鄉下的屠殺人數,塔西佗的估算完全可能站得住腳。這次大屠殺也許是我們島國歷史上最可怕的一幕。一種進步的文明,在粗野腐化的萌芽階段就被土著部落的兇猛暴動抹殺了。話說回來,為自己賴以生存的土地而獻身,殺敵和嚴懲所有在侵略者爐邊烤火的同胞,是人類的基本傾向。
“這時,蘇埃托尼烏斯身邊有了第十四軍團,加上第二十軍團的老兵和近旁的輔助部隊,組成了近1萬全副武裝的軍隊,他要……決一死戰。他在一片樹林背后的峽谷里選好陣地,打探到在正面不宜設伏兵的一片平地上才有敵人,便命令各軍團編成密集隊形,把輕武器部隊安置在兩側,騎兵集結在兩翼的末端。”這是血肉橫飛、決定勝負的一天。蠻軍有8萬多人。像日耳曼人和高盧人那樣,他們的妻子兒女坐在累贅的馬車隊里隨軍前進。他們擺開陣勢,也要一決雌雄。誰也沒有考慮以后會有和解。雙方都孤注一擲。面對嚴重的寡不敵眾,羅馬人憑著紀律和戰術技巧取勝了。對敵人格殺勿論,婦女也在內。
“那是一次輝煌的勝利,足以和昔日的戰績相提并論。有人說,不下于8萬布立吞人倒下了,而我方陣亡大約才400人,受傷人數稍多一些。”這是勝利者說的大話。波狄希亞服毒自殺。第二軍團團長波尼烏斯·波斯圖穆斯既違抗了將令,又剝奪了部下立功的機會,聽到第十四軍團和第二十軍團勝利的消息,便拔劍自刎了。
蘇埃托尼烏斯現在一心只想復仇,其實也確有許多賬要算。尼祿又從日耳曼尼亞派來四五千人的援軍,對所有懷有敵意、具有敵人嫌疑的部落都要投入刀光火海伺候。但最糟糕的是缺糧,布立吞人因為信心滿滿,指望奪取羅馬人的給養,所以讓男人全部投入了戰場,田里還沒有播種。盡管如此,他們斗志不減。要不是新行省財務長官的勸諫,加上羅馬財政部官員的附議,整個古不列顛民族就要滅絕了。他們發現這樣下去,即將奪取的與其說是一個行省,還不如說是一片荒漠。作為實干家,蘇埃托尼烏斯級別算高了,而他的軍事決策也是合理的。但是,羅馬國內有一批吹毛求疵的官員,他不能簡單地被歸因為由大人物的嫉妒心理而產生。當時認為,蘇埃托尼烏斯莽撞貪功,而對該省爆發的大范圍起義猝不及防,“他失敗是由于愚蠢,而成功則全靠幸運”;必須派一位行省長官,“擺脫敵意、戰勝者情緒的人,能寬待降敵”。財務長官尤利烏斯·克拉希斯阿努的墓碑現藏于大英博物館。他一再向羅馬上書進諫此計,拼命懇求當局安撫武士族群。這些部落仍在戰斗,既不停戰,也不求饒,在森林、沼澤地中忍饑挨餓,紛紛死去。最后,羅馬決定盡可能善待布立吞人。由于日耳曼人動蕩不安,萊茵河對岸險情頻發,連羅馬軍界也不愿意在邊遠地區浪費軍力。蘇埃托尼烏斯在風暴中損失了一些戰船,成了被撤換的借口和時機。尼祿皇帝派了新總督。總督同絕望掙扎的部落和解了,使他們的血統得以在島民中延續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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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西佗對這個新省份做了有趣的敘述。
喀里多尼亞(他說)居民紅頭發,四肢長,明顯說明他們是日耳曼人種,而志留人(2)黑皮膚,頭發通常卷曲。由于與西班牙隔海相望,足以證明是伊比利亞人早年渡海來到這里定居的。而貼近高盧的地方,人種也酷似高盧人,可能受血緣的長期影響,也可能是氣候造就了相似的品行。……高盧的宗教信仰可以追溯到具有強烈不列顛特色的迷信(德魯伊教)。語言大同小異。喜歡挑戰危險,同樣膽大,危險臨近時,卻同樣膽怯退縮。然而,布立吞人相對更有民族精神,長久的和平生活并沒有使他們變得軟弱。……島上常常陰雨連綿,天空晦暗,沒有嚴寒氣候。白天比我們這里長,夜晚比較亮。在島的最北邊,夜間很短,日落和黎明幾乎沒有區別。……除了橄欖、葡萄以及通常在暖和地區才生長的植物外,島上盛產各種農產品。由于土壤空氣的濕度太大,農作物長得快,成熟卻很慢。
公元78年,富有才干、精力充沛的阿格里科拉出任不列顛尼亞總督。任期初年,他沒有搞例行的禮節性巡視,而是討伐仍然不服從羅馬帝國權威的人。他斬盡殺絕了一個曾經屠殺了羅馬的一個騎兵后備中隊的大部落。他也征服了當年蘇埃托尼烏斯在波狄希亞起義時所放棄的摩納島。阿格里科拉既有政治家的人道,又有軍事才能。他的女婿塔西佗寫道,阿格里科拉宣告過:“如果征服以后就實行壓迫,那將一無所獲。”他減輕了納貢糧,并且鼓勵資助神廟、法庭和住宅的修筑。他為酋長的兒子們提供通識教育,宣稱“喜歡布立吞人的天生力量,而不喜歡高盧人的吃力作風”,博得了不列顛富足階層的好感,使他們愿意穿羅馬長袍,接受各種羅馬風尚。“他們潛移默化,學會了各種墮落傾向(休息室、泡澡和盛宴等),他們愚昧地把這些事物叫做文明。其實,這種文明只是奴役的一部分。”
雖然羅馬的元老院和統治階層常常宣傳說,帝國仍然謹遵奧古斯都大帝確定的政策,保持疆界不擴張,但阿格里科拉還是獲準在不列顛尼亞發動了6次擴張戰役。在第三次戰役中,他挺進到了泰恩河。軍團每前進一步,都有船隊從海上運送給養。在第五次戰役中,他到了福斯河和克萊德河一線。他本可以卡住不列顛的這個細腰地段,掘壕固守。但是,如果不能制伏被他趕到北邊去的那些強大部落和大批拼命的武士部族,這個羅馬行省就無法安全,也不會有持久的和平。其實,不到達海濱,阿格里科拉顯然不愿意在任何方向停止擴張。所以,他帶著全部人馬再度北上,發動了第六次戰役。如今,他的處境岌岌可危,因為過去的不幸教會了布立吞人,不團結必受懲罰。
總督的女婿有這樣一段敘述:
我軍大勝之余,興奮地喊道,必須深入喀里多尼亞,一鼓作氣,不斷戰斗,直達天涯海角。但是布立吞人自認為,他們與其說受挫于我們的勇猛,還不如說是我們主將巧用戰機。所以他們自大之心不減,武裝青壯年,把妻兒安置到安全的地方,集會舉行神圣的儀式,共襄諸國聯盟。

羅馬統治下的不列顛
公元83年,決戰在格勞皮烏斯山丘展開。至今無法確定這個地方之所在,有人說是在基利克蘭基山口。塔西佗詳述了這場著名戰斗的經過,不過未必可信。不列顛尼亞剩下的整個喀里多尼亞地區,一大群窮困潦倒、東躲西藏的人懷著“不自由毋寧死”的決心,以四五比一的數量優勢,同指揮有方的羅馬軍團及其后備隊對陣。毫無疑問,這些軍團中有許多不列顛的叛徒在效力。可以肯定,塔西佗明顯夸大了土著軍隊的規模,荒山野嶺之中,不可能有現成的軍械。即使人數可觀,想必也是很有限的。正如古代許多戰役一樣,敗者顯然是錯估形勢的一方。當起義軍中大多數人還沒意識到殊死戰斗已經開始的時候,敗局卻已注定了。預備隊從山上沖下來,想取勝為時已晚,但正好趕上和潰敗的隊伍一起蒙難。在格勞皮烏斯,不列顛最后一股有組織抗擊羅馬政權的力量滅亡了。據羅馬人記載,這次戰斗中“殺死敵軍1萬,我方損失360人上下”。在確保大英帝國長期統治印度的普拉西戰役中,克萊武也是用較小的代價以少勝多的。
徹底征服島國的道路此時已經鋪平了。如果當時阿格里科拉得到帝國政府的鼓勵,或者至少獲得它的贊助,那么歷史的進程也許就會改寫。可是,對羅馬來說,喀里多尼亞問題只是轟動一時的新聞,而真正的壓力是在萊茵河和多瑙河之間。羅馬比較慎重,因此,一批幸存的布立吞武士得以在薄霧蒙蒙的北方茍延殘喘。
100年以后,卡修斯寫道,這些人造成長期的財政負擔,還困擾著南方定居地區。
不列顛尼亞有喀里多尼亞和密埃臺是不列顛兩個分布遼闊的部落。密埃臺人居住在將島國攔腰截斷的哈德良長城附近,喀里多尼亞人住在長城外。兩者都生活在缺乏水源的曠野丘陵,或者地廣人稀的沼澤地帶,沒有城墻,沒有城鎮,也沒有耕作,只靠游牧或采集堅果為生。魚類雖然很多,但他們不吃。他們在草棚里棲身,赤腳裸體,群婚群育;搶劫成癖,但大多民主議政。……他們忍饑耐寒,肯吃苦,會躲在沼澤中忍受多日,只有腦袋伸出水面,在森林中靠樹皮草根度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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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荒涼的北部和西部,山區還庇護著自由,但在其他地區,羅馬征服和綏靖的事業終于完成了。不列顛尼亞變成了羅馬帝國的45個行省之一。奧古斯都宣布,羅馬帝國的理想就是建立一個自治行省聯邦。每一個省組成獨立的行政區,省內各個城市確立獲得其憲章的權限。分成兩種省份,受到野蠻人的侵擾、有起義的省份,帝國必須派駐軍隊,其他省份則不需要這樣的保護。駐軍的省份直接受皇帝管轄,能自保的省份至少在形式上是通過元老院的中介加以管制的。但是,所有省份通行一條原則:行政形式要因地制宜。種族、語言或宗教上的差異,都不阻礙羅馬制度的普遍性,有的只是階級區分。在秩序穩定的世界中,階級差別通行無礙。有羅馬公民,有大量的非羅馬籍公民,還有奴隸,但是奴隸階級中的幸運兒可以躋身于正式公民之列。于是,建立在這些規定的基礎上,不列顛從此生機勃勃。
(1) 阿格里皮娜(約16—59),羅馬皇后,暴君尼祿的母親。
(2) 志留人(Silures),也譯西盧爾人,原定居于威爾士南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