戲劇，多么古老而陌生的詞匯。

赫羅德身為貴族，確實對這項失傳至古老富足時代的享樂方式，有過那么一絲絲的興趣。

在傳說中，當人們每天都能吃上肉與菜蔬制成的食物的時候。

閑暇時，他們便會聚集在一起，在有無數大理石雕刻的華美殿堂內，觀看由聰慧機靈的演員扮演的來自古老傳說的故事。

他會喜歡戲劇的。

但絕對不是刀架在自己脖子上的時候。

“你沒有拒絕的資本。”

興許是瞧見了他的抵觸，芙格瑞姆將手重新握住劍柄，淡淡說道。

瞬間，赫羅德感覺到臉上涼絲絲的。

下意識地，他顫抖著撫摸過臉龐。

是血。

就在這一瞬之內，對方精準地出劍劃開了他的皮膚后收劍。

而他連對手的動作都沒法看清。

武力。

一種最純粹原始的炫耀與威脅。

赫羅德不由得咽了一口唾沫。

“好......我去。”

.......

“老大，芙格瑞姆那人真好欸！不僅沒有找我們麻煩，還請我們看戲劇！”

“戲劇！我這輩子都沒看——”

“閉嘴，你這聒噪的白癡！”

跟在芙格瑞姆身后，赫羅德沉聲暗罵他那沒腦子的隨從。

在他迫不得已答應對方的要求之后，芙格瑞姆便漫不經心地走在這堡壘的上層街道上。

“芙格瑞姆，你究竟要把我們領去哪里？”

“據我所知，卡拉克斯堡壘內可沒有劇院。”

就算曾經有過，那也在無數年前拆除銷毀了。

“芙格瑞姆？”

她只是沉默地走在前面，并沒有解答赫羅德的疑問。

直到腳步落在這最為寬廣的上層廣場中央，站定。

廣場上的人并不算少。

甚至在不遠處，還能看見不少其他貴族家族的人員皆在此等候。

“我們哪兒都不去。”

“整個卡拉克斯，就是我們的劇場。”

話音落下，照耀上層堡壘無數載的電燈瞬間熄滅。

寂靜，籠罩一切。

......

“關閉燈光設備，打開29-13號通風板。”

【收到】

【音陣系統調節完畢，正在按指令進行輸出】

【已聯通所有工廠現存投影設備】

【正在輸出投影】

站在堡壘內部的主控艙室，調試著無數堡壘設備按鈕的卡斯加猛揉太陽穴。

目前他的戰斗能力并不比普通人高多少。

要是讓他下去和芙格瑞姆一起組織起義，反而可能會拖累對方。

因此，在通過密道進入卡拉克斯之后，便按計劃兵分兩路，由他操控堡壘的機械系統，以此輔助芙格瑞姆進行造勢行動。

他之前也建議過芙格瑞姆，采取更加簡單快捷的方式鎮壓堡壘。

但被對方干脆地拒絕了。

“不。不該這么簡單。”

“這不只是我們奪回堡壘的戰役，也是我們對這顆星球，對這片宇宙波瀾壯闊征服的起點。”

“只有最華麗壯闊英雄史詩般的開篇，才能與之相配。”

“而在未來，所有讀到這一歷史的學者、史學家、劇作家或是單純的觀眾，都將為之傾倒，為之矚目。”

答復很有她的風格。

但對于卡斯加可就沒有那么好受了。

根據芙格瑞姆的計劃，她要用一場戲劇，來喚醒卡拉克斯所有人心中的理想與夢。

而卡斯加，則榮升戲劇的幕后舞臺管理一職。

雖說他也并不是什么機械高手，但跟著芙格瑞姆學習的這一個月期間，他還是能做到按指令操縱機械。

【戰役C-1...即將開幕】

......

黑暗。

一切盡歸黑暗。

“怎么回事？”

“供電系統出了故障么？”

“跑啊！不跑等那女人來砍你腦袋嗎！”

昏暗的廣場下，聚集在此的眾多貴族騷動不斷。

但在下一個瞬間，他們逃跑的希望便立即轉變為了絕望。

咚！

厚重的隔離墻落下，將廣場周圍通道盡數封死。

“該死的，她究竟在玩什么把戲？？？”

“不殺我們，難道是為了更好地羞辱貴族嗎！”

赫羅德憤怒地敲擊著隔離墻。

哪怕對方紋絲不動。

......

此時此刻，陷入黑暗的不僅僅只是上層堡壘。

卡拉克斯的下層工廠，同樣被黑暗籠罩。

“該死的，怎么停電了！”

“完了，這下份額絕對完不成了。”

“為什么偏偏在這個時候......”

工廠內一片嘈雜之際，一條投影熒幕，在近乎所有人注意不到的時候，緩緩降下。

“兄弟姐妹們，快來看看，這是什么？”

話音落下，就如同電影開幕前一般，整座工廠一時間便安靜了下來，唯有幾句低語仍在這空洞的黑暗中回蕩。

這是什么？

一條掛在天空中的大型掛毯？

等等，掛毯上出現了顏色！

伴隨著數聲驚呼，它亮了，活了！

一切都清晰地出現了！

色彩！

像真實世界一般的，在掛毯上暈染的色彩！

在原本漆黑一片的掛毯上，突然出現了一束光柱，并點綴著一抹倩影。

“是芙根姐姐！！！”

“這是芙根姐姐教我們的東西，名叫熒幕！”

童稚的聲音滿是自豪地從工人們身邊出現。

自赫羅德上臺之后，童工又重返卡拉克斯。

但也許正是這些由色彩浸染了童年的孩子，方才能認出理想與夢的模樣。

“芙根？她不是為了當上貴族而謀殺夏洛克家主，想要奪權控制整個卡拉克——”

“你瞎說！芙根姐姐是好人！”

不等那人說完，孩子氣憤地立即反駁。

“孩子，先別管那個蠢貨。快快告訴我們，芙格瑞姆這是在干什么？”

她為何要突然離我們所有人而去，又為何在此時歸來？

“我......我也不知道。”

孩子猶豫了片刻。

“但芙根姐姐她走之前答應過我們，會給我們演戲劇。”

“在戲劇中，我們能聽到最好聽，最有趣的故事。”

......

噠，噠。

她的腳步緩慢而清晰。

在全場唯一的光柱照耀下，芙格瑞姆緩緩走向臺前。

不知何時，她褪下了貴族式的長袍，換上了工人們常穿的簡陋服裝。

面對眼前的貴族與無數熒幕后等待的工人們，她緩緩開口。

“兄弟姐妹們，我在此講述的故事，并非英雄史詩；正如一切的起因，皆是源于過去。”

如同百靈鳥般清脆的聲音奏響，附和著由她親手創作的樂章。

“彼時的天空依舊清澈，無盡的星辰閃爍夜空；來往切莫斯的商船爭流，有如銀盤點綴珍珠。”

無數的物質與財富，在那時都將盡數收歸囊中；曾經的切莫斯，是那樣的一片樂土。

她的抑揚頓挫的語調卻又無比輕柔；華麗而不失簡潔的辭藻疊加，就連站立不安的敵人赫羅德，也要為之深深引入。

“那時的人們，共同推舉數位管理者；在他們的誓言與承諾下，切莫斯將永遠富足。”

“可——”

芙格瑞姆的語氣開始轉動。充滿感染力的悲傷，讓所有人心中都蒙上一層薄霧。

“宇宙是如此殘酷：還未等人來得及享受，洶涌的風暴霎時充滿了整片天空。”

“若是再抬頭看時，璀璨的星河已然不復；如今的天空，唯有洶涌的黃沙與無盡的虛無。”

但當時的切莫斯人并未就此認輸。

“管理者與工人們同吃同住，大家上下一心，共同面對困難險阻。”

“‘未來無論面對怎樣的困難，我們都將攜手克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