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城堡最高的塔樓門前,手中的燭火在穿堂風中搖曳不定。這扇雕刻著扭曲人臉的黑檀木門,是魔鏡告訴我的“秘密藏書室“入口。
“只有用血才能開啟。“魔鏡的聲音還在我耳邊回蕩,“您的血,陛下。“
三天過去了,自從艾琳達提到那個該死的“靈魂契約“,我就寢食難安。我必須了解更多,而直覺告訴我答案就藏在這扇門后。
我深吸一口氣,用銀針刺破食指,將血珠抹在門中央的凹槽里。血液如同活物般沿著紋路擴散,整扇門上的雕刻突然亮起暗紅色的光芒。伴隨著令人牙酸的吱呀聲,門緩緩打開,一股混合著霉味與奇異香料的氣息撲面而來。
燭光照亮了不大的圓形房間,四壁全是書架,中央擺著一張覆蓋著暗紫色天鵝絨的桌子。我走近,發現桌上放著一本用人類皮膚裝幀的書——我能分辨出那些細微的毛孔痕跡。書名用燙金的古體字寫著《瑟琳娜·馮·黑森林的靈魂契約》。
胃部一陣絞痛,我強忍著不適翻開第一頁。紙張泛黃脆硬,上面的文字像是用血寫成的:
“以此契約為證,瑟琳娜·馮·黑森林自愿將靈魂抵押給暗影議會,換取至高無上的美貌與權力。契約條件如下:“
我的手指顫抖著劃過那些條款,每讀一條,心就沉一分。
“一、契約者需在十年內獻上七顆純潔之心,否則自身靈魂將被吞噬。
二、第七顆心必須來自擁有古老月光血脈的皇室成員。
三、契約者不得對目標產生真摯情感,否則將承受蝕骨之痛。
四、...“
燭火突然劇烈晃動,我猛地合上書,心臟狂跳。這就是原主追殺白雪公主的真正原因!不是出于嫉妒,而是為了完成這個邪惡的契約。而白雪公主——就是那個“擁有古老月光血脈的皇室成員“。
“找到你想要的答案了嗎,姐姐?“
艾琳達的聲音讓我差點尖叫出聲。她不知何時出現在門口,綠色長袍幾乎與黑暗融為一體,豎瞳在燭光下閃著捕食者的光芒。
“你跟蹤我?“我努力保持聲音平穩,同時將契約書藏在身后。
她輕笑一聲,緩步走近。“不需要跟蹤。契約之書被觸動時,我們都能感覺到。“她的目光落在我藏起的手上,“現在你明白為什么不能對那小公主心軟了吧?“
我咬緊牙關。“還有其他方法可以解除契約嗎?“
“解除?“艾琳達像是聽到了什么可笑的事情,“親愛的,黑暗契約一旦訂立就無法解除。你只剩下兩個月時間了,前面六顆心已經收集完畢,只差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顆。“她的指甲劃過我的臉頰,冰冷如刀,“白雪公主的心。“
我后退一步,撞到書桌邊緣。“如果我拒絕呢?“
“那么你的靈魂將屬于暗影議會,我們會另找一個人取代你的位置。“她的笑容擴大,露出尖利的牙齒,“想想看,到時候誰會來取那小公主的心呢?也許我會親自操刀...“
憤怒如巖漿般在我體內爆發。“滾出去!“我指向門口,自己都驚訝于聲音中的力量。
艾琳達挑了挑眉。“如您所愿,陛下。但記住,時間不多了。“她轉身時,長袍掃過地面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響,“哦對了,國王的弟弟——威廉公爵下周就要回宮了。他一直對王位...還有你那可愛的小繼女,很感興趣呢。“
綠煙散去,我癱坐在扶手椅上,冷汗浸透了后背的禮服。情況比我想象的還要糟糕。不僅有時限,有契約懲罰,現在又冒出個對王位和白雪虎視眈眈的公爵!
燭火噼啪作響,我再次翻開契約書,絕望地尋找任何可能的漏洞。在最后一頁,一行幾乎褪色的小字吸引了我的注意:
“若契約者能在月蝕之夜找到月光之淚,并以真愛的代價...“
后面的文字被污漬遮蓋無法辨認。我皺起眉頭,月光之淚?真愛?這聽起來像是某種破解契約的方法,但信息太模糊了。
將契約書藏進暗格,我離開塔樓時天已微亮。晨霧籠罩著城堡,為尖塔和城墻披上一層朦朧的面紗。我站在走廊的窗前,望著初升的太陽將東方的天空染成粉紅色。
“陛下?您起得真早。“
我轉身,看到白雪公主站在不遠處,手里捧著一束野花。她穿著簡單的淺黃色晨衣,頭發隨意地披散著,看起來比正式場合時更加年輕活潑。
“早安,白雪。“我強迫自己露出微笑,“那些花是?“
“我在花園里采的。“她有些羞澀地遞過花束,“想放在您的書房里。您昨天說喜歡矢車菊的藍色...“
我接過花束,心口突然一陣刺痛,像是有人用燒紅的鐵絲穿過我的心臟。契約懲罰!因為我真的對白雪產生了感情。我咬緊牙關,努力不讓自己表現出異常。
“謝謝,很漂亮。“我幾乎是擠出了這幾個字。
白雪卻敏銳地察覺到了什么。“陛下?您臉色很差,是不是不舒服?“
“只是...有點頭暈。“我勉強說道,疼痛開始向四肢蔓延。
她毫不猶豫地扶住我的手臂。“我送您回房間!需要叫御醫嗎?“
肌膚相觸的瞬間,疼痛加劇到幾乎讓我暈厥。但我卻在這劇痛中感受到一絲溫暖——白雪的手是那么柔軟溫暖,她的關切如此真誠。這與原主記憶中那個“礙眼的小丫頭“形象截然不同。
“不用...御醫。“我艱難地說,“扶我到那邊...長椅...“
每走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但我堅持著不讓自己倒下。終于坐到長椅上時,我已經冷汗涔涔,眼前發黑。
白雪跪在我面前,小手輕撫我的額頭。“您在發燒!我這就去叫——“
“不!“我抓住她的手腕,疼痛奇跡般地開始消退,“已經...好多了。陪我坐一會兒就好。“
她猶豫了一下,然后乖巧地坐在我身邊。我們沉默地望著窗外逐漸明亮的天空,她身上有陽光和青草的氣息。
“陛下,我能問您一個問題嗎?“過了一會兒,白雪輕聲說。
“說吧。“
“為什么您突然...改變了對我的態度?“她低頭擺弄著裙角,“以前您從不正眼看我,現在卻愿意和我喝茶聊天...“
我該如何回答?告訴她真正的瑟琳娜已經死了,現在占據這身體的是個來自異世界的靈魂?還是編造一個感人的謊言,說我突然良心發現?
“也許...我厭倦了當個惡人。“最終我選擇了一個接近真相的回答,“權力和美貌突然變得不那么重要了。“
白雪抬頭看我,眼睛亮晶晶的。“我喜歡現在的您。“
這句話像箭一樣刺穿我的心臟,但不是因為契約懲罰,而是因為它喚起了我從未體驗過的情感——被一個孩子真心接納的喜悅。
我們靜靜地坐了一會兒,直到城堡完全蘇醒,遠處傳來仆人們忙碌的聲響。
“我該去上音樂課了。“白雪站起身,行了個禮,“希望您感覺好些,陛下。“
她轉身要走時,我突然叫住她:“白雪。“
“是的,陛下?“
“私下里...你可以叫我瑟琳娜。“說出這個名字感覺很奇怪,但這是我欠她的——一點真實的親密。
白雪的臉上綻放出比朝陽還要明亮的笑容。“好的,瑟琳娜。“她試著念這個名字,仿佛那是什么珍貴的咒語,“晚上我可以來給您讀書嗎?我最近在讀一本關于北方森林精靈的傳說...“
“我很期待。“我微笑著說,盡管心知這可能又會觸發契約懲罰。
看著她輕盈離去的背影,我意識到自己陷入了一個無解的困境:契約要求我殺死這個我越來越喜歡的女孩,而拒絕契約意味著我的靈魂毀滅和白雪落入更危險的境地。
接下來的幾天,我沉浸在皇家圖書館和秘密藏書室中,瘋狂尋找關于“月光之淚“和破解黑暗契約的任何線索。同時,我小心翼翼地維持著與白雪逐漸親密的關系,盡管每次真情流露都會帶來不同程度的疼痛。
最奇怪的是,我開始能夠預知這些疼痛的到來,甚至能在某種程度上控制它。原主的黑暗魔法似乎正在與我融合,就像一杯墨水滴入清水,緩慢但不可逆轉地改變著我的本質。
第七天傍晚,我正在花園涼亭里翻閱一本古籍,突然感到一陣刺骨的寒意。不是契約懲罰——而是一種被監視的警覺感。
“出來吧。“我頭也不抬地說。
樹叢沙沙作響,一個穿著獵人裝束的高大男人走了出來。他有一頭亂蓬蓬的棕發和一張飽經風霜的臉,腰間別著一把鋒利的獵刀。
“陛下。“他單膝跪地,聲音低沉,“您召喚我?“
我瞇起眼睛。這是原著中那個被命令殺害白雪公主的獵人!在原主的記憶里,他叫羅蘭,是少數幾個知道王后真面目的人。
“我召喚你?“我試探性地問。
“是的,陛下。“他警惕地看了看四周,“三天前您傳信說,是時候執行'采花計劃'了。我已經準備好了工具和地點。“
采花計劃。多么詩意的謀殺代號。我的胃部一陣翻騰。
“計劃有變。“我冷聲道,“暫時不需要行動。“
羅蘭皺起眉頭。“但陛下,您說過時機至關重要。公主即將十七歲,月圓之夜——“
“我說了,取消!“我的聲音不自覺地帶上了一絲原主的威嚴,指尖突然感到一陣刺痛。低頭一看,幾縷黑煙正從指甲縫中滲出。
獵人顯然也看到了這景象,他的眼神變得敬畏而恐懼。“遵命,陛下。我會等待您的進一步指示。“
他起身準備離開時,我突然想到一個問題:“羅蘭,如果有人問起這件事——特別是艾琳達或威廉公爵,你會怎么回答?“
獵人僵住了。“威廉公爵回來了?“
“下周到。“
他的表情變得復雜。“陛下,您知道公爵一直對公主...“
“我知道。“我打斷他,“所以你的回答是?“
“我會說...王后陛下改變了主意,決定親自處理。“他謹慎地回答。
我點點頭。“很好。你可以走了。記住,關于這件事,不要對任何人提起,包括其他宮廷成員。“
羅蘭行禮后悄然退下,融入暮色之中。我長舒一口氣,靠在涼亭柱子上。又一個危機暫時避免了,但威廉公爵的歸來無疑會帶來新的麻煩。
正當我思索對策時,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白雪氣喘吁吁地跑進涼亭,臉頰泛紅,手里抓著一本厚厚的書。
“瑟琳娜!我找到了!“她興奮地喊道,完全忘記了宮廷禮儀,“關于月光之淚的記載!“
我震驚地瞪大眼睛。“你怎么知道我在找這個?“
白雪突然顯得有些窘迫。“我...我注意到您最近一直在查閱古籍和傳說。前天您午睡時,我看到您桌上筆記中寫著'月光之淚'幾個字...“她低下頭,“對不起,我不該窺探您的私人物品。“
我的心跳加速。“沒關系。你找到了什么?“
她急切地翻開書頁,指著一段文字。“在這本《古代魔法物品大全》里!看這里:'月光之淚,傳說中月神為逝去的戀人落下的眼淚結晶,只在月蝕之夜出現在鏡湖中央,能破除最黑暗的詛咒...'“
我一把抓過書,貪婪地閱讀著每一個字。根據書中所說,下一次月蝕將在三周后發生,而最近的“鏡湖“位于黑森林深處。
“這太危險了。“白雪突然說,聲音里充滿擔憂,“書上說鏡湖被影狼群守護,而且月蝕之夜黑暗魔力最強,普通人根本無法——“
“白雪,“我嚴肅地打斷她,“忘掉你看到的這些。不要再查了,也不要告訴任何人,明白嗎?“
她倔強地抿著嘴。“您要去冒險,是不是?為什么?“
“這不是你該關心的事。“我站起身,合上書,“現在回去你的房間。今晚的讀書會取消了。“
白雪的眼中瞬間盈滿淚水,但她堅強地沒有讓它們落下。“您又變回原來的樣子了。“她低聲說,“我以為...我們之間...“
契約的疼痛再次襲來,但這次我早有準備,硬是沒讓自己露出一絲異樣。“這是為了你的安全。相信我。“
她看了我很久,最后輕輕點頭。“我相信您,瑟琳娜。但請答應我,如果您要去鏡湖...帶我一起去。我對黑森林很熟悉,小時候經常偷溜去玩。“
“不行!“我厲聲說,隨即又軟化語氣,“我是說...我會考慮的。現在回去吧。“
白雪離開后,我重新翻開那本書,仔細研究每一個細節。這可能是破解契約的唯一希望,但風險巨大。而且我必須瞞過艾琳達和其他黑暗勢力的耳目。
正當我沉思時,一陣劇痛突然從背后襲來。我踉蹌著跪倒在地,看到一支箭矢穿透了我的肩膀——上面涂著某種發光的綠色液體。
“看來我們的王后陛下變得軟弱了。“一個陰冷的聲音從樹叢中傳來,“暗影議會不喜歡違背契約的人。“
我掙扎著轉身,看到三個穿著黑袍的身影從陰影中浮現。他們的臉隱藏在兜帽下,只露出閃著紅光的眼睛。
“艾琳達派你們來的?“我咬牙拔出了箭矢,黑煙開始從傷口處滲出。
“我們只服從議會的意志。“領頭的人舉起一把鑲嵌黑寶石的匕首,“你的靈魂將被提前回收,瑟琳娜·馮·黑森林。“
恐懼和憤怒在我體內沸騰。我不能死在這里,不能現在死!白雪怎么辦?那個該死的契約怎么辦?
當刺客們逼近時,某種本能突然覺醒。我感到一股強大的黑暗力量從體內爆發,就像打開了一道閘門。黑煙從我的七竅中噴涌而出,在空中形成無數尖刺。
“你們想見識真正的黑暗?“我的聲音變得不像自己,低沉而多重,仿佛有無數聲音在同時說話,“讓我展示給你們看!“
黑煙尖刺如暴雨般射向刺客們。他們尖叫著試圖抵擋,但黑暗魔法輕易穿透了他們的防御。一個刺客當場化為灰燼,另外兩個倉皇逃入陰影中。
力量來得快去得也快。黑煙散去后,我癱軟在地,肩膀的傷口火辣辣地痛。但更令我震驚的是剛才發生的事——我使用了原主的黑暗魔法,而且如此...自然。
“瑟琳娜!“白雪的聲音突然傳來。我抬頭,驚恐地看到她站在涼亭入口,手中拿著一瓶藥膏,臉色蒼白如紙。“我...我回來給您送傷藥,因為看到您肩膀受傷...然后...然后我看到了...“
完了。她看到了我最不想讓她看到的一面——一個黑暗女巫的真面目